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书本网 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在线阅读:www.biqi.me 东家有喜 作者:弈澜 1.要淡定 更新时间2012-2-26 21:29:21 字数:3049  穿越!唔,这个可以很淡定。   不淡定不行,不淡定就得发疯,没卫生纸、没卫生棉这俩样就够一穿越女发疯的,所以必需淡定!   何如初穿越后对自己看到的一切都会首先拍拍自己的胸口跟自己说“要淡定要淡定”,比起匪夷所思的穿越来,眼前的一切都不过是浮云而已。   穿越已成既定事实,淡定才能赢啊!   “如初姑娘,太太让你过去一趟。”外边正扯开嗓子喊的叫小玉,是何富仁续弦身边使唤婢女,何府如今还愿意恭恭敬敬唤何如初一声如初姑娘的人已经不多了。   跟着小玉到太太院子里去,按说现在这位太太最不愿意见着的就是她,连每日晨昏定省都能免则免,更何况是主动召她去院里见面。何如初不免在心里盘算着,难道真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么,前些日子就听下边的丫头碎嘴谈论起关于婚事的消息。   何富仁续弦所生的两个女儿都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所谓长幼有序,何太太就是再不愿意也必需先把她给嫁出去,要不然不合规矩,一心想高攀的何太太当然得拿着规矩来办事,这长未嫁幼先出在大户人家眼里是桩忌讳事儿。   到太太院儿里后,何如初在外边躬着身子候着,直到里间飘出来个丫头,穿着比刚才的小玉好了不是一点半点,比起何如初这正经的姑娘更是好上许多。宰相门户七品官,何如初这下算是见识到了。   “姑娘总算是来了,太太可盼着呢。”从绿意嘴里说出来的话虽亲切甜脆极了,只是说话之人的眼睛却直直的往上飘着,不知道是在和谁说。   对何太太身边大丫头绿意的态度,何如初早就能够淡定处之了。大概这就是自个儿曾经在现代的时候没事儿就蔑视他人的报应,只有从云端跌下来才知道一切都是浮云!   “谢过绿意姐姐。”是啊,得谢,不经一事如何能长一智。   如果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何如初觉得自己穿越后就差不多到境界了!   只见绿意拿眼角瞅了她一眼,然后扭着细如弱柳的腰肢头前带路,何如初忍不住暗里用手比了比,心生无限赞叹。瞧瞧人这小腰扭得多好看,她现在这腰身估计比绿意还小一圈儿,可愣是扭不出这弧度来,多么妖媚袅娜,是男人都得看着这样的小腰心神荡漾。   到内间后绿意退到一边,姿态说不出的雅致漂亮,何如初暗自摇头,她这辈子看来是学不出这份仪态喽。   “如初见过太太,问太太安。”伏低身子请安,等何太太说“起”何如初才低头站稳。在何太太这里何如初吃过不少亏,这时已经学会何太太不发话自己就不吭声,据说这是大户人家的规矩。   其实真要论起来,何如初在现代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真要拿礼仪规矩出来,绝对也作得出得体二字来。只是谁让从前这位打小就是没规矩的,她也只好是装作不识规矩。   “年初刚到十六,如初也到该论婚嫁媒聘的时候了,要是有合意的不妨说说,也免得我乱牵了红线,误了如初的终身。”何太太见到何如初总是客客气气的,至于下边儿怎么为难怎么苛刻,那些个兄弟姐妹怎么刁难,何太太只当万事不知。在何太太心里,何如初就是她一块大心病。   按着夏朝的规矩,嫡永远是嫡,庶永远是庶,续弦的妻也等同于妾,子女都不能算是正经嫡出。   原来何如初有个兄长,但八岁那年落水身亡,从此何如初在何家的地位也就一落千丈。   “回太太,如初经年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去哪里结识合心意之人。”何如初心里愤愤然,她不是没想过逃,但没有户籍牌,她连城门都出不去。就跟现代住外出旅行处处都要身份证一样,出外行走没有户籍牌哪哪儿都去不得,还得担心被当成黑户抓起来充边。   按说这时候何如初应该回一句“但凭太太做主”,但是她不愿意说这话,要真凭何太太做主,只怕她这辈子得被毁得不清。打从穿越到现在,何如初都不明白,为什么何太太就这么针对她,那些乱七八糟的嫡庶制度她现在还不太清楚,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疑问。   何太太这时才抬眼皮子看了面前的何如初一眼,慢悠悠地盖上茶碗,好一会儿才又说道:“四月十五花期会,建安城里适婚儿女都会去,既然你有此一说,便同你两个妹妹一道去。作媒的刘妈妈会帮着你们辩认,是好是坏你自己看了作数。只是如初,这一遭是你自个儿去选择,将来如何你需心中自有拿捏,嫁出府的女儿总是不好多过问的。”   花期会,这性质还不如相亲会,简直和买彩票一个性质,彩票没中好歹只损失几块钱,这花期会的奖要是没买中,损失的就是一辈子。作媒的刘妈妈倒是不用多疑,她也不怀疑何太太会在这上边作什么文章,这女人表面文章作得极好。   只不过这事儿还存在一个你情我愿的问题,就这么一天要定终身,万一她看上了何太太差刘妈妈去求亲,人不答应回头就只能由着何太太做主。一天一见结一生,这概率比买彩票还难有个定数。   看来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反正成婚后户籍牌会在她手里,到时候是走是留全由她说了算。在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时代里,没有现代电脑那样的寻人手段走人不算太难,出了城门后就天宽地广:“是,太太,如初明白,既是自己选的必不怨怼于人。”   “你心里清楚便是,也没别的事儿下去吧。”何太太真心觉得多见何如初一会都浑身不舒坦,那神似何富仁正室的模样,每每何太太都想伸出长长的指甲抓花才好,但这样失体面的事何太太是不会做的。   从何太太院里出来,正好遇上何太太的两个亲生女儿,说起来这两位容貌身段都不错,凭心而论那俩比她这身子骨是好看得多了。贵养出来的姑娘,和在苛刻条件下长出来的姑娘有很大的不同,那份娇滴滴的模样,何如初有时候觉得像是在照镜子,只不过她看见的似乎是从前的她。   所以对于这姐妹俩的有意为难,何如初也总能淡定处之。开始心里也是气难平、愤难当,后来总催眠着自己说要淡定,于是她就彻底淡定了下来!   摆脱那俩姐妹后,何如初回到自己住的地方,一间小杂院儿,虽然处处收拾得干干净净但一开门就是扑面而来的破败气息。只是院中间开着一树西府海棠,正是花朵开得最盛的时候,在牡丹、芍药、蔷薇等花争奇斗艳的时候,西府海棠开成一树胭脂色,当真极美。   何富仁的发妻极喜欢海棠花,自何太太入府以来,整个府里就只剩下这破落小杂院里仍然留存着一树,却开得极好。   站在海棠花开满的树下,何如初满怀惆怅,一会儿长叹一会儿短叹,想起自己曾经轻忽地对待爱情与婚姻,现在却必需靠婚姻来跳出这里,却又不可知那是不是另一个火坑:“唉,人命贱如草,女人更是这样,一爹不亲妈不在的小姑娘更是这样。我就是再睁大眼睛,也不能凭着一天的匆匆相见来确定一个人的品性,我又不是神仙!”   “春海棠花语好像是快乐温和,那位不知道在哪儿的太太啊,愿你保佑我,别折腾这副不堪一击的小身板儿。”何如初喃喃着袖手拜了拜,做为一个纯粹的无神论者,穿越以后已经大彻大悟地开始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   四月十五在两天后,何如初没有什么好衣裳,当然她也没预备穿什么太好的衣裳。就平日里穿着的青色小裳,看着有些旧,但好在干净得体。何太太派人来知会她两刻钟后启程时,她正穿好衣裳从院子里过,一阵风吹来满树的海棠花纷纷如雪般落下。   仰面看了一眼,何如初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思来想去摘了一枝半开半合着的海棠花插入鬓间,照罢镜子发现没什么不妥就出门而去。   上马车时免不得被何如雪、何如云骂了几句“穷酸样儿”,何如初也不拿话去顶,和俩十几岁的小破丫头争吵,她还不至于这么低级趣味。   “三位姑娘,到了花期会上还请别离老身太远,若有看着得眼的只管看好来问老身。建安城里哪家的儿郎老身这双眼睛都认得,是好是赖老身且不评,只把性情和平日作为与姑娘们说说,还请姑娘们自行评断。”这回主要是为何如初来的,这些话也是何太太交待给刘妈妈的。刘妈妈现在的结论是不用太好,也不能太坏,寻常人家寻常品性、资质就可以了。   何太太可是担心,万一何如初嫁得贵子,说不定自己儿女就没了出身,但嫁得太差也是不行的,毕竟许许多多双眼睛在看着,虽然不会说什么,但体面还是要留的。    2.花期会 更新时间2012-2-28 8:00:12 字数:3177  花期会上百花簇拥着街道,儿郎和姑娘们往来如云,衣香鬓影、娇女佳郎数不胜数。   但是这样带着目的的会面往往是会掩藏掉一些东西,何如初的眼睛也不往那些发光体身上看,行走在花街上,她清简得像是谁家姑娘带出来的婢子,不会有谁注意到。倒是何如雪、何如云打扮得娇美清艳惹来不少人的注目,何如初跟在这俩大大的发光体后边,本身就是容易被忽略的。   其实这样正好,何如初躲在后边打量,锦衣华服的多被排除在外,在现代她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男男女女戴着虚伪的面具应酬时,往往会有一些细节泄露本性。但是愈发城府深的,就愈加看不到那些小动作,这样的人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伪君子,二是真君子,这俩种她都不需要。   不能坦露本性的人,需要掩藏自己的人内心多怀阴暗,既不是良人,将来也难能轻易走人。   “姐,你看那位公子……”何如云指着不远处桥上的一位少年公子,约摸十八九的样子,着一袭赭色长袍,立于漫天花色与碧水青空之中,看起来说不出的姿态风流。   “我就知道妹妹喜欢这样的,你不妨去问问刘妈妈,这位公子看着确实不错,问问家世人品如何再做打算。”何如雪点头称赞着何如云的眼光。   要让何如初来看的话,其实那确实是个不错的,只不过这样的人如在云端,看着身份绝对不低,就凭暗处里隐约潜伏着几个侍从一般的人就能看出来,这位绝非池中物。想圈养这样的男人,普通女子是做不到的,何如云不行,她自个儿也没这本事。   才刚一这么想,何如初就听得刘妈妈凑近了说:“那是郑提督府上的公子,平日里好诗文、长于剑术,间或去红妆阁也只点清倌人唱曲吟诗。素来和端亲王府的大世子交好,两人自年幼时便一起长大,自京都太院习成归来方两年,既未曾婚聘,也无亲近之人。”   刘妈妈这意思是这位洁身自好、文采流风,结交的全是王孙公子,还是名牌院校毕业,家世一等一、人品一等一,关键是既没婚约也没有意中人,所以这位是可以发展发展的。   刘妈妈一说完何如云就喜不自禁地回头,略带娇嗔地问道:“那我是否可以……”   这半吐半咽的问话意味很明显,刘妈妈点头之后何如云便捧了怀中的花束略带娇怯的朝桥那边儿走去。可那位郑公子这也好那也好,站着的位置又明显,当然早有不少姑娘在一侧围着,所以向这位投去橄榄枝那也是需要勇气的,万一那位郑公子不收下,掉面子也是大大的!   不是何如初非要拆何如云的台,那位既然站在那好一会儿,眼睛又不时扫向人群,既没投花也没收花,甚至怀里都不曾抱着花,那就意味着在等个人出现,所以在郑公子身边的少女们注定是得不到回应的。   在何如云往桥边走时,何如雪那双眼睛却在看着何如初,眼神冷冷的,见何如初看着桥那边,何如雪轻哼一声说:“你还是别看那么高远,好好在身边找找,到时候别说没找着合适的又往后拖。”   点点头,何如初笑着看向四周,她其实心里特无奈,这就跟现代相亲会一个样儿,瞅半天良人没看着美人倒是看个管饱。   又走出去一小段路,何如雪忽然停下来,指着一个卖金雀花的花摊边上说:“刘妈妈,那位是?”   “回姑娘,城西董官人,虽不是个作官的,倒也出身书香之家,建安城中的墨香楼就是董官人所营。烟花之地虽然常去,但做生意不比做官,总免不得应酬,董官人素来和建安书院里的先生、学子们来往,文人雅客也多有交情,文章虽算不得出众,倒也素有薄名。只是董官人一年倒有半年在外,姑娘且自思量着。”刘妈妈回答完又退到一边去了。   而何如雪则沉思好一会儿后没有任何举动又把视线移向别处,商人重利轻别离,何如雪倒不觉得做商人有什么不好,只是常年在外又常去烟花之地,做董官人的太太必需得既经得起别离又受得住这些风流韵事。   接着何如雪又问了两个人,问到第三个时似乎颇为满意就慢慢走过去了,自然还要再观察观察,但是意向是明摆着有了。至于何如初,她还且纠结着呐!   “如初姑娘,您的境遇老身能体会得,姑娘要是相信老身,老身替您指几个人,姑娘看看合眼不合眼。”刘妈妈心底还是存着些怜惜,她瞧着何如初眼睛都不往那些条件好的身上去看,倒只紧着往看起来就寻寻常常的着眼,那就说明这姑娘知道自己的处境如何。   这位刘妈妈一辈子合媒相婚,阅人无数又知人根底,自然知道要选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何如初想选什么样的人。   “那就劳烦刘妈妈指条明路,如初身在深闺,识人有限,先谢过刘妈妈肯费心费力。”何如初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眼睛早就看花了,而且还得从言行举止上去琢磨人,这会儿是眼睛也累脑子也累。   听着何如初这么答,刘妈妈自是一笑,指着不远处酒旗下一名约摸二十上下的年轻人说:“那是刘大家的长子,是个吃苦耐劳肯上进的,家中长母去得早,刘大也没有续娶。家中条件算不得上佳,但胜在人口简单,刘家小子有一手好木工活儿,家里有水田有鱼塘,山地林地都有,是个殷实人家。刘大当年就是我作的媒,做事儿勤恳,为人踏实,刘家小子也识得几个字能算会写。”   嫁过去不愁吃穿,不用担心争宠夺爱、家产财产、婆媳关系的那种人家,只要踏踏实实生几个孩子,肯定能过得不错。   但是,何如初细细一看发现这刘家小子连直眼看人的眼神都没有,躲着人群捱着墙根儿走,这样的男人她也不说好与不好,不符合何如初都接受不了。虽然她也想着,这样的人好打发,可她实在咬不下这个牙。   这时代婚后出逃是桩大大丢脸的事,何如初只怕自己前脚刚走人,这位后脚就被各种唾沫星子给淹死了。其实若是可以,何如初也想选个能踏踏实实过日子的,稳稳当当过上一辈子就能满足了,反正她也从来没有期待过爱情这玩艺儿。   刘妈妈见何如初没有应话又拉着她看了几个人,何如初都没有应声,她也知道刘妈妈用了心,挑的都是算眼下境况中上上之选,这也闹得何如初挺不好意思:“刘妈妈,我只是拿不定主意,头回要为自己做这样的决断心里慌张,请刘妈妈容我再想想。”   “不碍事,如初姑娘且慢慢思量,总是终身大事,要仔细考虑才好。”刘妈妈倒也见怪不怪,像何如初这样挑来挑去决断不了的她见得多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   点头应是,何如初苦着脸低着头,内心无比忧伤,她现在多希望晴空来个响雷把她一下给劈回去。   只不过响雷是没有的,拦路的石头倒有一块,她低着头走被身边的人一带差点儿摔个结实,这还没站稳呐,就被石头给硌着了。好在没摔个结实,否则可是丢脸得很,关键的关键是脸没丢怀里抱着的海棠花丢了,刚才她在院子里折的,整个街面上她就没见过这颜色的海棠花,独特得想忽略都不行!   站稳身子抬起头,何如初发现自己抱着的海棠花正落在个穿着灰色袍服的男人手里,那人眼神深深的看不出什么来,面上无悲无喜一副波澜不兴的态度,这样的人最可怕。搁现代都属于何如初看一眼就会敬而远之的,她从前爱娇爱玩,这样的人玩不起来的……   “那……那个,先生,这是我的花。”言下之意,求您老人家了,还给我吧。   可是穿灰色袍服的男人看着何如初半晌没动静,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既不发一语也没有任何情绪或表情上的波动。何如初这会直想哭,这就是她最怕遇到的,伪君子或者君子,这是男人里最可怕的两个门类,一个不真一个太较真。   何如初莫明地看了眼天,心说我是招你了惹你了,最怕什么就偏来什么。   “我知道了。”说完灰袍男人就转身往外走。   留下何如初在原地伸着一根手指颤抖地指着,她这会儿就不想哭了,而是已经挂了颗眼泪珠子在眼角,回过身来苦着脸看着刘妈妈说:“刘妈妈,告诉我那位是谁,我看看能不能把花要回来。”   刘妈妈好一会儿没话,看着灰袍男离去的方向很久后,她老人家淡定无比地冲何如初摇头:“如初姑娘,那位怕不是本地儿郎,老身不曾见过。至于把花要回来,如初姑娘就是见到了那人只怕也要不回花来,给出去哪有再要回来的先例。”   “可……可是那不是我给的,刘妈妈您得救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何如初努力地把眼角的泪挤出来,水汪汪地红着眼圈儿看向刘妈妈,试图让刘妈妈帮她想想辙。   她这哭模哭样的让刘妈妈心里也不忍,略微一想便说:“这样吧,府上两位姑娘都有丫头随从护着,我便随姑娘抄近道赶到前边去截下那位。花怕是要不回来,把事儿说清楚倒是可以的。”    3.盛淮南 更新时间2012-2-29 8:00:09 字数:3099  抄近路就是走小巷子,正街上人流拥挤跑不动,刘妈妈领着何如初走偏巷,一把老骨头也陪着心急的何如初跑。何如初一边心里满怀歉意,一边又不敢停下脚步来,明天那位万一真有这么想不开,真拿着花上何府去求亲,她就是想拒绝都拒绝不得。她递了花就代表也愿意,他接了花就代表他领受,而且她给的还是市面上买不到的胭脂色西府海棠,就是想否认也会被抽飞。   等她气喘吁吁地跑到花市街口时,刘妈妈还在后头喊着:“如初姑娘慢些不用着急,这会儿人挤人的那位走不得那么快。”   确实像刘妈妈说的那样,那灰袍男走不得那么快,何如初和刘妈妈在街市口站了半晌才见着灰袍男拿着那束绝无仅有的花从人群里出来。这位眼睛直视前方,眼神就没有半点儿像四周乱晃的,在何如初看到他的时候,他的眼睛就直视着何如初,而且是眼睛看眼睛。   看人喜欢看眼睛的人往往内心无比强大……   而且被看到的同时,何如初有一种被X光扫射的感觉,似乎被洞彻明晰了一般。   “尼玛,老天爷,难道是因为我没有初一十五拜拜,也从不上贡果灯油钱,所以您老人家就因为没收着贿赂哪哪儿都不让我顺遂。如果真是这样,我保证以后逢着初一十五就去寺庙里上香敬贡果添灯油钱,绝对不带半点含糊的,请您满足我小小的心愿吧!”如果现在身边有尊佛像,何如初绝对二话不说立马虔诚地拜倒,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漫天神佛都存在。   眼见着灰袍男越走越近,何如初思前想后,最后硬着头皮耷拉着肩朝灰袍男迎上去,刘妈妈见状小声地在何如初耳边说道:“千万莫提要还花来的话,只把事说明白便是。”   何如初点点头表示听懂了,然后继续朝灰袍男走过去,等两人走得只剩下一小段距离后,灰袍男停下来,何如初也停下来。她眼睛直直地盯着灰袍男手里的海棠花,十分想冲海棠花勾勾手指让它们自己回到她怀里来,可是这是多么难以实现啊!   不见灰袍男开口,也不见他动弹,何如初只能在心底给自己打气,这类人他见过,归属在可怕S+级里。至于要说为什么觉得眼前这人是这类人,行容举止不见半点多余的动作,绝对妥帖合规矩,整个人显得有礼,但这礼是建立在疏离冷淡的距离之上,这是一种高高在上的礼,一种就算是他低下头下躬身也需要仰望的礼。   总而言之,寻常的人没有这样的作派,而这种早就被她归类在最搞不定以及最好不要想着去搞定的类型里。   为了避免以后生事端,眼下最好打起精神来,要想着自己从前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别弱了自己的气场。   打起点儿强悍劲来后,何如初抬头同样直视着灰袍男的眼睛,毫不退缩地说:“刚才是意外,请先生莫以此为念,小女在这里先谢过了。”   “若不曾记错,这是西府海棠,以胭脂色为珍品。”灰袍男既不赞同何如初,也不否决,只是循着何如初的视线看着手里的海棠花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是。”何如初被弄得没头没脑应了一声。   然后又听得灰袍男说:“盛淮南。”   这是名字吧,何如初怔忡片刻才反应过来,莫明地就回了自己的名字:“何如初。”   “别后经年见,相逢何如初?”   应该是这几个字,何如初不知道这首诗,所以只能估摸着听:“是。”   她应完是后,盛淮南居然递给她一样东西,接着人又大步流星地走了,等她想把东西还给盛淮南,又想着还得把花要回来时再转身一看,人都不知道哪里去了。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木质小牌,既没有繁复的花纹也没有刻名姓,何如初都不知道这代表什么,末了只能望天叹口气说:“为什么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如初姑娘,说清楚话了吗?”刘妈妈问道。   “我反正说清楚了……”让人欲哭无泪的是,那位好像拒绝的清楚,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她现在要什么没什么,长相拿不出手,身材家世没影儿的事,气度风采才华更是一样儿都称不上,那盛淮南当真抽风了么?   刘妈妈点头,道:“说清楚了就好,如初姑娘,我们先回去找如雪、如云两位姑娘,然后再来说其他,姑娘看着再买束花还是如何?”   摇头,何如初不打算再买花,只睁大眼睛看着刘妈妈,倍加可怜地说:“刘妈妈,倘若由着太太作主,还是要把这事儿托付给您吧。如初在这求您一桩事儿,不求过殷实富余的生活,只求是个合适妥帖的人,品性莫太高,家世莫太好,只需中人之姿。”   “这个……如初姑娘倒是给老身出了个难题,这世上出挑的好找,不出挑的也易寻。如初姑娘所形容的中人之姿反倒有些难求,不过姑娘放心,此事必是托给老身,老身尽力而为,不会让姑娘吃苦受罪。”刘妈妈点头应声。   “先谢过刘妈妈,万事拜托。”何如初心想着大概这回是跑成定数了,只希望顺利一些才好。   找到何如雪、何如云后,只见何如云眼睛有些发红像是哭过,何如初也不多看,万一这位恼羞成怒遭罪的还得是她。   就此回了府里,刘妈妈被何太太叫去,晚饭前何太太又派了小玉来传话:“既然姑娘没瞧着合心意的,那太太就把姑娘的事托付给刘妈妈。”   在表面事儿,别人看得到的事上,何太太从来不会薄待半分,从何太太手里做出来的事,都刻意求公平无偏倚。何太太给何如雪、何如云选的是刘妈妈,给何如初选的还一样是刘妈妈,这就免去外边的人碎嘴说何太太故意在婚姻大事上刻薄何如初。   何太太惯来是个最好体面,最不肯在外人面前失规矩的。   就这一点来说,何如初得感谢何太太想把俩女儿嫁进高门里去,否则何太太不会这么讲门风。   次日醒来天儿很好,起床后大雾笼了整个院子,等何如初洗完衣裳晾好时太阳就出来了,透过微收的薄雾照在院中这一树海棠花上,更显得花影动人。   “胭脂虽艳无俗质……”眼前的景色太美,何如初突然就有了诗兴,可是她搜肠刮肚就记得这么半句,还不定是准确无误的。她的古诗词实在学得不怎么好,名家名作倒是能背出一些来,如《静夜思》这样三岁小孩儿都朗朗上口的。但像这种似乎不太有名的,她能应着景儿想起半句来就很不错了。   她正想再搜刮几句诗来吟诵一下眼前的美景时,就听得院外传来小玉的喊声:“如初姑娘,太太请你过去。”   又过去?等等……请!怎么忽然就用上请这个字了,真是奇怪得很。何如初有疑惑也没地方问去,小玉虽然还能称她一声姑娘,可她真要问这么个问题,小玉是绝对不会回答她的。   反正不管什么事儿,见着何太太后都能弄清楚。   何太太的院子这时也很美,牡丹、芍药在雾里当真是倾城倾国,不是别的花能比拟的姿容天下重。穿过牡丹和芍药,再走过夹道的紫藤花架下,还是绿意掀开门帘子形容冷淡地说着漂亮话:“如初姑娘来了,往这边走。”   “谢过绿意姐姐。”   进了屋里照旧问安,站起身来时何太太却比任何时候都沉默得久,在何如初小心肝儿乱蹦得就差从胸口蹿出来时,何太太才放下手里的茶碗。只见何太太形容平静,比起平时的不冷不热来,今天居然有些冷冰冰的味道:“如初说没瞧见合心意的,却为何把花给了盛公子,还收下了盛家的家徽?”   “啊?”何如初彻底没反应过来。   “盛公子派了人上门合媒书,刘妈妈和你父亲正在前厅,盛公子片刻便来,你且好好收拾妥当到前厅去。”何太太说完就让绿意把何如初送出门去,压根就没给何如初反应的时间。   等走出院门,都快走到自己住的地方时何如初才反应过来,那所谓的盛公子是盛淮南,所谓的合媒书就是男女方媒人和中间作见证的媒人与男女方家长一起碰面,商量是应下婚事还是不应下婚事,只有经过这一步才可以正式开始婚聘的一应程序。   “啊……”尖叫一声,何如初心说现在知道自己为什么当时有不好的预感了。   盛淮南这个听不懂人话的……   呃,她说的绝对是人话,是盛淮南绝对能听懂的官话!   不过何如初似乎也记得自己问过,待会儿似乎就是要把自己叫去问清楚,等下去了前厅一定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昨天的事说明白。何如初清楚明白地知道一个残酷事实,那就是一旦真是嫁给盛淮南,估摸着自己这新得的人生就要葬送个彻底了,这辈子都别想着能跑到哪儿去。   只要是贴上了盛淮南这个标签,凭着她那点微末的认知,这类人是绝对不会放手的,不论爱憎!   漫天神佛都是好同志,偶尔也应咱一回成不……    4.何能悔 更新时间2012-3-1 8:00:49 字数:3275  当丫头小玉来报说盛公子已至时,何如初正在给自己垫点底气,不是她气场弱,真的!关于气场这点儿,她只要愿意绝对敢指天誓地说自己气场强大,坦坦荡荡,绝不心虚半分地说自己有强大气场。   可是在盛淮南面前,她知道自己这点儿拿不出手,盛淮南之于她,就如同苍穹之于大峰,苍穹与大峰便在凡夫俗子眼里也只能“欲与天公试比高”,天公会毫不吝啬地沉默,因为他压根不屑于跟你比高度!   愤愤然地何初初有点别扭,这种别扭来自于她曾经也骄傲一世不低头,可自从来到这里起就一直在低头,迫于生活无法选择,她知道这世界向来是强者支配、适者生存。向何府低头其实是向生活低头,也因为她知道高高抬起头拿鼻孔看人只能获得一点点很可怜的优越感,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但是她不愿意向盛淮南低头,因为这是一个你一旦低头就永远别想抬起头来的人。   呃,太深奥了,还是那个非常直白而简单的念头比较好理解,那就是——盛淮南身边不好跑路的!   七弯八绕到前厅,何如初是头回来,何富仁家里有金山银山数不尽,前厅极尽奢华,这奢华不是说处处金碧辉煌,做为一个富N代何富仁还是很有品位的。前厅的摆设件件都看似朴拙无奇,但每一件都价值不匪,整个大厅没有任何浮华的装饰,却能令人感觉得处积富数百年的建安何氏根基深厚,并不是夏朝那些个天天嚷着自己“夏朝第X大商”可以比拟的。   何富仁这名字虽然顶顶的暴发户,但是何富仁本身却是个带着些书卷气的清瘦中年人,看得出来年轻时必也是丰神俊朗骗过无数少女芳心。   “如初见过父亲,问父亲安。”何如初看得出来,这个何富仁一点儿也不蠢,相反是个大大的聪明人。但是对于自己嫡出女儿在府里的际遇不闻不问,这点很值得费解,从何富仁平时待旁的子女公允无偏倚上来说,何富仁也必不是因喜欢哪房姨太太就偏爱哪房的子女。   关于这个问题,何如初也没能想清楚,她的脑容量实在不够跟这些人拼智力,所以她很干脆地接受,既不费心思去找答案,也不因此而不甘不服,毕竟又不是她亲爹她不服个毛。   “起吧。”何富仁待何如初相当冷淡。   退到一边何如初心里开始盘算,待会儿谁会来问她的意思,问了她该怎么答,是声正言肃地拒绝还是楚楚可怜扮几分柔弱。   在她想着这些的时候,刘妈妈并着另外两个媒人一同进了前厅,随同一道来的还有几个进来后就不言不语立于一旁的中青年男人。待各自尽罢礼数,刘妈妈满脸带笑地跟何如初道喜,又顺便提了提盛淮南是什么人:“恭喜如初姑娘,能得定都盛氏相聘。”   定都盛氏?何如初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家庭,不过看这气派肯定不小。   在夏朝,皇族姓氏便是盛,而定都盛氏则是太祖远房亲戚,血缘相当稀薄。但也不知道老天爷跟盛家是不是血缘,盛家一支建立夏朝的同时,另一支则建立了庞大的商业帝国。总是沾亲带血的亲族,京都宫里的天子对定都盛氏向来宽厚,自夏立朝以来定都盛氏就不再是纯粹的商人,而是顶着个偌大金字招牌的皇商。   这个皇商可不是那些被指定为皇室经营各处的商家,而是有些皇室尊贵身份的商人,世人都知道当今的皇帝陛下厌恶皇室子孙经商,而且法令也是明律禁止王贵子弟伸手掺合得一身铜臭,所以定都盛氏是个奇葩,大大的奇葩。   开始何如初当真以为自己穿越的是历史上那个夏朝,可她问过国姓是盛,所以她就知道这不是“华夏子孙”这个词里的“夏朝”,而是另一个夏朝。   在街上见到盛淮南,她当真以为这位是某皇贵子弟,却没想到又冒出个定都盛氏。   “定都,不是京都?”何如初疑惑中问道。   顿时间前厅里众人脸色皆是一僵,唯独盛淮南如山岳在座,一点儿也不带变个脸色的。   “如初姑娘,定都盛氏已是了不得的贵家,若是京都……断然不是此等场面。”刘妈妈说得很隐晦但也很明白,如果是皇室的贵族子弟怎么可以这么轻忽,又怎么可能由着自己来决断终身大事,那简直就是件不可能的事。   长出一口气,何如初既放下心也放松了些,要知道如果真是皇室子弟,今天只怕真由不得她作主。至于什么定都盛氏,不管什么人家就为眼前这人也得断然拒绝:“等等,先不忙恭喜。”   刘妈妈不解地看着何如初,低声喊道:“如初姑娘?”   站起身来,何如初尽量拿出好仪态来,端端正正地走到盛淮南面前,站定后深深施了个大礼,不待盛淮南有反应……好吧,就算是这样盛淮南也压根没反应,只是依然神色不变、情绪不动地看着她:“先谢过盛先生垂爱,只是如初不才,未敢高攀。”   “不是京都,失望了么?”   平平静静地看着盛淮南的眼睛,迎着望去丝毫不退避,何如初尽量把心里的波动压下去,稳而沉缓地说道:“是。”   厅里的人这下改倒抽一口凉气儿了,何如初内心双手合十,她不是故意的!既然眼看着老天爷不乐意站在她这边,她就只好把自己弄得不可取一点,小小富家女其心不足妄想高攀高贵的皇室子弟,这一点应该是最最不可取的。   反正在她所认知里,在她所知道的那个圈子里,没有谁会喜欢这样的人。   “更重要的是,昨日花期会偶有失手,惹来盛先生误会却未曾说明白便是错。现下如初便向盛先生叩拜赔罪,望盛先生见谅,也莫再开此玩笑。”何如初说完就要拜倒,在夏朝行叩拜礼是极大的礼数,就是京都的皇帝陛下早朝,群臣都只需要揖首。   但是何如初没能拜下去,盛淮南扶住她的手腕,让她没办法拜下去。他静静地看着她,还是那么副古井无波的态度:“既已收下徽记,如何反悔得,如初。”   “诶哟,这可如何使得,盛公子虽是偏支,但盛氏素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初姑娘昨日接了徽记今日却来反悔,盛家体面何在,花期会定下的规矩何在。素闻建安何氏也是讲究体统的人家,如初姑娘可不敢这般轻便地拿着误会二字来作文章。”说话的应该是盛淮南那边请的媒婆,这说的话真是字字诛心,何如初当然不在乎体统、规矩之类的东西,可是定都盛氏很在乎。   其实何富仁也未必多在乎,可盛家家大势大,就凭着何家绝对无法抗衡,而且何富仁也不必要为着一个不怎么喜欢的女儿去和定都皇商盛氏抗衡。综上,何富仁很爽快地就把何如初给卖了,不带半点儿迟疑地卖个干净。   见这事似乎快要成定局,何如初原本还端得好好的仪态不待眨眼就不见了,她颤着嘴唇气愤以及地看着盛淮南,伸手食指对着他鼻尖儿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盛淮南看着何如初忽然露出笑容,接着便连眼底都有了笑意,他很少有像现在这么愉悦的时候,看来他的眼光总是不会差的,老天爷作安排的时候待他也是不错的,他的运气更是大大的好。   不论如何,至少是个有些生趣的丫头片子。   站起身来,盛淮南看着只及他肩高的何如初颇有些愉悦之意地说:“为什么不可以这样。”   泪流满面,这个人为什么可以这么无耻!   “姑娘投花便是许意,我接下便是受意,再赠以徽记便是定盟约,姑娘收下便是应约,可有不妥?”盛淮南这话不是问何如初,而是问向厅中的三个媒人以及旁边同样已经站起来的何富仁。   花期会虽然是民间活动,但存世已经有七百余年,有很多约定俗成的规矩,而且是一些很古老的规矩,有时候听起来既浪漫又足够美好,但是在何如初眼里一条条全是霸王条款,这直接导致何如初此后一直非常执着地致力于修改这些霸王条款。   “自无不妥,若只接下投花可谓之礼仪,但公子赠下徽记,姑娘又不曾推拒,那便是盟约已定。”话是盛家带来的媒人说的,但是得到了另外两个媒人的认同与支持。   靠!那也要这个无耻的家伙给她时间来拒绝,扔下牌子就闪人,她哪儿是知道那东西是个狗屁玩艺儿。要知道是族徽这么牛哄哄的东西,不管打不打得死她都会当场扔盛淮南后脑久上,砸他个大包,至不济也要扔臭水沟里去。   看着已经在和何富仁商量媒聘程序的三个媒人和盛家人,何如初唯有泪流满面以报之,然后瞪着眼前没事儿人一样的盛淮南,半晌后长叹一声败下阵来,有气没力地耷拉着脑袋说:“盛先生,我哪儿都不好,真的!既不宜家也不宜室,柴米油盐不会,诗书琴画不懂,管家理财不通,容貌身段儿也没啥可取的地方。更重要的是,我喜欢外面的世界,不喜欢被困住。”   “哪都不好又如何?”   好吧,她彻底没脾气了!   ——————————————————————————   那个,本来是不想PK的,但好像现在只要是新文默认上PK榜,所以小弈在这里恳请大家,伸个小手投俺PK票吧~一票不嫌少,十票不嫌多。   呃,有点贪心哈~   这个月的PK中午12点才开始,粉红票木用了,恳求大家用PK票砸来~    5.绣嫁衣 更新时间2012-3-2 8:00:59 字数:3114  对付盛长川这样的人,何如初真的找不着半点办法,她不是个擅长于对付人的,耷拉着肩好半会儿都没能找句话来应对,还必需忍受着那边三个媒人几个盛家人外加一个何富仁在那儿讨论婚嫁事宜!   如果上天必需要用这样的场面来考验她对自由的热爱,那么她会竖起中指告诉老天爷——算你狠。   到最后何如初郁闷至极,在不经大脑思考的情况下说出一句俏皮话来:“盛淮南,你告诉我你看上我哪儿了,我改还不成嘛!”   “不会柴米油盐、诗书琴画、管家理财,及容貌身段不可取。”盛淮南如是点评。   这纯粹是在逗她玩,可盛淮南面色静肃,看着像极了是在说真话:“这个有难度。”   “慢慢来。”盛淮南说罢又坐下,还指了一旁的座冲何如初说:“坐下吧。”   “好。”最近顺从得太习惯,所以盛淮南一说坐下何如初就坐下了,不过没等屁股全坐稳她就一下跳起来,复又看着盛淮南有些瞠目结舌地说:“不是,我是来拒婚的,我不能嫁给你,真的。如果你是为自己的体面声誉着想,最好别想着娶我,恐防以后颜面扫地无法见人。”   她以为这话盛淮南会认真考虑,哪知道盛淮南居然眼皮都不带眨一下地说:“是身怀六甲,还是朱砂已褪,又或者生性奔放男宠众多?”   于是她更加嗫嚅,嗫嚅过后是愤怒,愤怒劲一上来何如初就指着盛淮南的鼻子说:“你别坏我闺誉,你不要名声我还怕人言可畏呢!”   虽然男宠众多这一条是很彪悍很伟大很令人向往,可是仅仅是可以拿出来YY一下的东西,何如初虽然对爱情婚姻都不抱什么期待,可是她还是有着很传统的价值观,断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来。   “既自好闺誉,我又为何要因你忧心声誉体面。”盛淮南这会儿顶像一个揣着十万个为什么的坏孩子,好孩子只会问天空为什么是蓝色之类的科普知识。   “我……我不跟你玩了,走人!”何如初说完自己就傻晕了,她明明是想说“不跟你说”,为嘛脱口而出时就变成“不跟你玩”。趁着盛淮南还没笑出声来嘲弄她,赶紧走,省得还得看这厮那副无比混帐的嘴脸。   自何府出来后,盛淮南身边的几个人就小心地跟在他身后,对于他们这位爷今天作出的这个决定,他们虽然心中存有些不解,但任何人都没有置疑过半个字。盛淮南一开口说要去办,他们便半分迟疑都没有,立马礼数周全地安排好一切,从头到尾都没让盛淮南操心过。   回到建安城西某处不起眼的宅院里后,有个略微胖些的丫头走上前来,满怀不乐意地看着盛淮南说:“公子爷,您为什么阴一阵阳一阵的,安安哪里不好你不要她,却带着大叔们去那个死抠门的何富仁家提亲。他们家的女儿长得不好看,而且那个何如初更是个受气包,一点也不好。”   “夏夏,安安是别人的女人,我不能要,也从没想过要。”盛淮南倒是对这个叫夏夏的胖丫头有着很不错的脾气,居然能跟她解释上一句。   但是也就这一句,多了也没有。夏夏也知道盛淮南说到这就算解释完了,再问也不会多说,所以夏夏只能安安静静地悠悠着盛淮南用饭洗漱,然后就去做自己的针线活儿。   他们说的安安是京都里某位大人的私生女,这位大人份位很高,而且有些不可一世,总想着要把女儿嫁给全天下最好的儿郎。盛淮南从来没入过那位大人的眼,当然,安安和那位身份很高的大人也不曾入他的眼,要比不可一世,单凭着盛这个姓就足够了。   “可是公子爷,我还是不明白,为是什么是何如初?”夏夏不知道在手上扎了多少针后,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别后经年见,相逢何如初。”盛淮南只念了这句诗。   那个叫夏夏的丫头本来满怀的好奇居然就被这句诗打发了,继续拿着她的针线活在灯下绣着,只是这回再没有扎着手,而是飞快地在绣绷上绣出一朵漂亮的胭脂色海棠花来。   在何府杂院里的何如初不知道盛家主仆之间的对话,她其实也没想要闹明白为什么,反正总是会有原因,知道有原因就行了,费心思猜太伤神,总有个水落石出的时候,何必现在漫无目的地瞎猜。   只不过,她现在很不舒坦,盛淮南这厮要是个好打发的,她老早就抱着棉被梦周公去了。思来想去她都没有什么主意,最后横着心想,大不了在婚前逃婚,户籍牌需得想个办法早些拿到,金银细软也要趁这个时机好好搜刮一些。想想其实这是个不错的机会,要是平时她哪里能接触到金银,现在不但能接触到还贴着标签是为她准备的。   所以何如初一经想通就欢快地抱着棉被跟周公大大约会去了,这一整个晚上连梦都没有,睡得那叫一个甜美无比。   准备婚礼需要三个月左右的时间,现在何太太依然不爱见她,府里的兄弟姐妹照样拿着像从前一术的态度对她,虽然是盛家,但只是一个没名没姓的偏支,没有多大势力。在定都盛家这样的人家可不比何家,盛家人口众多,等闲的偏以一辈子就只能靠着族里发下来的例银勉强渡日。所以,对于这桩婚事,何太太很满意,但是她作为女主人,还没有看过这个未来何府女婿一眼。   都不是笨蛋,何如初能看出这厮不好打发,何富仁也瞧得出来,盛淮南非等闲,所以何富仁很痛快地把何如初卖给他。如果何太太见过盛淮南,只怕会第一个哭着喊着不许卖!   几天后,何如初清早起床,正晾着还滴水的衣服时,忽然见有个胖胖的小姑娘走过来,张嘴就问她:“你是何如初吗?”   点头应是,何如初都不知道眼前这是谁,如果这要是何太太拨过来的丫头,打死她都不会信,所以何如初也反问一句:“你是谁?”   这时胖胖的小姑娘躬身行礼,这还是何如初头一回在夏朝这地方被人施礼,而不是向人施礼。有点胖的小姑娘就是夏夏,夏夏礼毕才回答何如初的问题:“我是公子爷的侍女,公子爷说你一个人住着很凄凉,我就自作主张来陪你。”   ……   这真是丫头?何如初没有去理会侍女这个词,在她看来侍女和丫头本来就是同一个工种。   “盛淮南?”   “是,如初姑娘我叫夏夏,夏天的夏。”夏夏冲何如初露出很温厚的笑,因为盛淮南跟夏夏说,何如初的身世堪怜。夏夏就自己去打听,一打听之后内心倍生同情,同样是爹不疼娘不爱,夏夏觉得自己比何如初幸运,跟在公子爷身边的人都很幸运。夏夏比何如初的身世还可怜一些,不过小小年纪就遇上盛淮南,自那儿以后就做着盛淮南的侍女。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这主仆俩都是她的克星,她认还不行!何如初可怜兮兮地继续晒衣服,正想着把下边滴水的边儿再掐一掐,才一撩起来就发现夏夏站在她眼巴前,正用略带责备的眼神看着她:“怎么了?”   “衣服不是这样洗的,也不是这样晾晒的,你上一边坐着去,放着我来。”夏夏说完就把洗好的衣服全取下来,分分拣拣后就问何如初要皂角粉。   “没有。”   接着夏夏又问了好多东西,就没一样儿是何如初有的,夏夏叹口气满怀怜悯地说:“衣裳跟着你也够可怜的。”   盛淮南的衣袍从来是连一个细褶子都没有,虽然盛淮南不爱那样整齐得令人发指,但是这才符合主流审美观,所以何如初这副皱皱巴巴的样儿在夏夏看来就足够可怜了。   夏夏说着话就走人,等何如初想着再把衣服晾起来的时候,夏夏带着一行人进来,这安置一些东西那安置一些东西,然后就用让何如初这辈子加上辈子都没见过的洗衣方式把几件破衣烂裳洗得可以去参加时装周,这是多么强悍的能耐啊!   到中午吃时夏夏又嘀咕了几句,接着小杂院里又多了些东西,以后的每一天随着夏夏的嘀咕越来越频繁杂院里东西越来越多。荒芜什么的早不见了踪影,小院里现在看着依然破旧,但其实无比舒服,既看着舒服也住得舒服。   对于小杂院里的改变,何富仁和何太太也不是装不知道还是真不知道,要知道这小杂院里通常没人过问,通常十天半个月没个人来都是常事儿。   “夏夏,你会绣花啊!”空闲下来的时候,何如初才发现夏夏会绣花,而且绣得非常好。她倒不是想学,就是觉得新奇,她还头回亲眼看着人绣花呢。   夏夏也不打绣样,直接就上线开绣,她瞅了瞅后觉得很像是院子里已经凋零得差不多的西府海棠:“夏夏,你绣的是院子里的海棠花吗?”   “嗯,如初姑娘喜欢海棠花。”夏夏回答道。   所以这是绣给她的?这红彤彤的料子,繁复的花纹儿,何如初忽然觉得自个儿被雷劈惨了,这这这……难道是在给她绣嫁衣!    6.不如何 更新时间2012-3-3 8:00:54 字数:3151  从夏夏绣嫁衣这件事上何如初感觉到了危险的逼近,于是她决定开始收拾包袱,另外赶紧去何太太面前想个辙把户籍牌弄出来。至于夏夏绣着的嫁衣,那就让她继续绣吧,这丫头可聪明着,她们现在天天处一个院里,万一被夏夏发现她有逃跑的念头的话……   她敢肯定不管夏夏现在和她处得多好,夏夏都会二话不说立马去向盛淮南报信儿,然后她就指定得无比凄凉。   但是怎么要户籍牌呢?   还是先收拾细软为上!   没过几天,何太太忽然又派了小玉来给何如初送了一个匣子,匣子里有几张薄薄的银票,还有户籍牌和一套金银掐丝而成的头面首饰,到底是要给别人看的,何太太还真没苛待她。匣子的银票是开箱礼给亲家母的,头面是给外人看的,所以都不寒酸。   至于户籍牌,何太太大概不想亲自来把户籍牌给她,所以才并着这些东西一起送来。银票票面二百两,三口之家过简单些能够用十几年,只是这套头面却不好处理,看来只能忍痛留下,这样的东西带着上路不安全。   “噢耶,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任你奸似鬼也照样只能听着姐的传说望洋兴叹。”何如初这会儿总算有底了,还有约两个月的时间,足够她慢慢来计划逃跑的事儿。   “这时代好像也没有娶则为妻奔为妾的说法,只需要损失点儿名誉,这个东西么我损失得起,至于盛淮南……我提醒过他了,是他自己抽风不能怪我。”看着瘪瘪的包袱,何如初感觉自己的身家实在有点儿可怜,不过轻简出行总是比较容易跑路一点。   逃跑第一步,先出何府,然后再趁人流多的时候溜出城,出了城往哪儿走她还没想好,所以她觉得自己还需要一份叫地图的东西。但是后来一想,没地图才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去哪里,别人又怎么知道,这样最保险。   何如初欢快无比地计划着逃婚,却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早就被夏夏看在眼里了。   某个晚上,夏夏回到建安城西的小院里,没急着先报告她的发现,反而先问了一个问题:“公子爷是不是早就料到如初姑娘想逃婚?”   “逃婚?”盛淮南愕然的表情无懈可击。   小小侍女夏夏立马上当,赶紧报道:“公子爷,如初姑娘已经收拾好包袱了。”   “她连何府的院墙都走不出,她收拾好了包袱倒是省了你的事,不用再费心给她收拾行李,到时候拎着她的包袱把人往花轿上一推,很方便。”盛淮南一点也不担心,他已是胸有成竹。   见盛淮南一副早知道的态度夏夏就放下心来,然后又说道:“公子爷,如初姑娘也挺好的,虽然我还是更喜欢安安,但是如初姑娘更需要公子爷。”   沉默片刻,盛淮南看着自己的侍女有些不满意地说:“夏夏,你拿爷当救苦救难的菩萨么?”   “公子爷难道不是吗?”夏夏表情分外纯善地问道。   “爷不是!”   盛淮南忽然有些伤感,很多年前他似乎很乐意做菩萨当圣人,但渐渐的就不再有那般心肠,至于此番与何如初一事,当然也绝非是菩萨心肠圣人癖好。   建安城西的小宅院外夜色深沉,小胖侍女夏夏点了防风灯挂起来,整个小宅院里弥漫着暖黄轻红的调子,倒映在茶汤酒盏里分外动人心神。这样轻风轻雨摇灯影的夜里,不管是盛淮南还是小胖侍女夏夏都很容易想起一段旧时光来。   只是现实总是很残酷,所以才有“别后经年见,相逢何如初”。   漏刻深时,夏夏打着伞站到中庭,风丝雨片如同轻柔的触手拂在盛淮南身上,夏夏看着递过伞去:“淋了雨水花粉的衣裳不好浆洗,请公子爷爱惜。”   “夏夏,为什么你就从来不劝爷爱惜自己的身体。”在这样的夜里盛淮南的话格外多。   这让小胖侍女有些不习惯,思量片刻后才答道:“因为公子爷的身体有上天爱惜,以后如初姑娘想必也会爱惜,公子爷,如初姑娘真的很好。”   “我知道,既是机缘巧合,也是合眼舒心,并不全为京都之事。”   “如初姑娘是真的很好,但是公子爷,如初姑娘配不上您。”   “夏夏,你逾矩了!”盛淮南声音猛地一冷。   这一夜风雨过后天见晴朗,早上何如初起床时,香喷喷的粥点已经端到桌上,夏夏平时看着极没规矩,但这时却规矩守礼地侍候在一边,从来不肯和何如初同桌用饭。   “夏夏,我能问你个问题吗?”何如初吃完早点抹干净嘴,笑眯眯地凑近夏夏问道。   “如初姑娘请问。”   “昨夜的雨下得可好?”   沉默许久,夏夏很老实地点头:“公子爷说,建安城的雨比京都的温柔,建安城的夜比京都的详和。”   “不应该是定都吗?”   “公子爷在京都长大,定都的风雨比京都更凌厉,夜色里充满戾气。”   “夏夏,我们都是女人,不必要彼此为难是不是。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实非你们那位公子爷的佳偶,他非等闲,眼下就是受困以后也必定一飞冲天。这样的人不适合我,这样的我也不适合你们那位公子爷。”何如初偶尔愿意费心思想点事情的时候,总是能把事情想得很明白,她知道自己脑容量不大,所以经常会空出大部分来留着想要紧的事。   说话间夏夏已坐到了何如初对面,她深深地看了何如初几眼后有些左右为难:“其实我并不希望姑娘嫁给公子爷,如初姑娘配不上公子爷。”   这句话一点儿也不稀罕,从夏夏来到小院开始她就很清楚夏夏的目的,看着跟她无比要好,但是夏夏是为了让她主动离开盛淮南而来的。当夏夏发现她有意逃婚时,又不得不主动去告诉盛淮南,关于这点何如初没有去费神想为什么。   “是,我也这么认为。而且,我拒绝和所有在云天之上的人打交道,和一个需要仰望的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不是件能让人愉快的事情。所以,夏夏,你就当我是阵风,任我自消散如何?”何如初不担心自己逃不出院墙去,只要她愿意,就是把她关在夏朝最隐秘的禁院里她也能逃出来。   “不如何,虽然我觉得姑娘配不上公子爷,但是公子爷认定了我也没办法。如初姑娘,我真的只是一个小侍女,不要把我看得太重要,我或许可以借着公子爷的关照偶尔做一些过分的事,但其实很多事我都不敢做的,尤其是忤逆公子爷。”夏夏说这话时虽然很无奈,但语气很真切。   啊……费偌大心神想一个晚上,结果就是这样的!   以后的一个月里何如初坚持不懈忙逃婚,逃N次果然是连院墙都没跑出去过,不是因为何府的院墙如何高深,更不是因为有什么古怪的阵法魔法之类,只是因为夏夏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每当她兴起念头时,夏夏总能把她的念头掐得一干二净。   “哟,姐姐,恭喜你了,再过一个月姐姐就是定都盛氏的媳妇儿了。”何如雪脸上带笑,幸灾乐祸的笑,谁不知道盛淮南只是个没名没姓的偏支,既作不得决断,还不能擅自经营。更有甚者,定都盛氏不为官这是朝廷里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定都盛氏上层当然可以在夏朝横着走,但做为偏以却是连城门小吏都不如的角色。   “谢谢!”   “对了,姐姐可曾见到如云,郑家着人来了,她怎么反倒自个儿躲起来害羞去了呢?”何如雪这时脸上的笑是胜利的微笑,何太太一直告诉她们,要处处比何如初强,否则只会更加名不正言不顺。   郑家?难道是那位郑提督府上的公子,叫郑什么的何如初倒没记住,她倒记得一条,那天何如云不是哭红了眼圈吗,怎么却又忽然说郑家人上门来:“那妹妹自去寻如云妹妹,可别耽误了。”   “诶,倒是怜姐姐将来要远嫁多有不易,以后姐姐若是生活不如意尽管回家来,你住的地方横竖也不会有人占去。”何如雪说话间就转身走了。   那小院子确实也没人会要,丫头都不愿意住,离主院实在太远,上工多有不便。   “如初姑娘,她这是在咒你成婚后生活不幸。”夏夏直白地说道。   “嗯,所以呢,你觉得我应该生气吗?”其实眼下已经算好的了,或许是她冷处理太多,姐妹兄弟们都渐渐失去了为难她的兴趣。   一般来说受欺压越反抗就越会受到更大的欺压,所以何如初不反抗那欺压的反倒兴致不高了!   “难道不应该生气吗?”   噢,关于这个,先贤们早有答案:“莫生气,我若生气谁如意,气坏身体又何必。有句话说得好生气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夏夏,你觉得我应该为她的错误惩罚自己吗?”   夏夏很认真很认真地想了想,摇头说:“不应该。”   等到何如初觉得今天哲人扮得不错时,夏夏立马说了一句让她从云端跌到谷底的话:“所以如初姑娘,以后你也别总是想着逃走,自己费神我也跟着操心。公子爷决定的事挣脱不开的,姑娘何必让我们俩因为公子爷的决定而操劳,好好歇着安安稳稳上花轿不是很好吗?”   大误,一点也不好!    7.不争不成活 更新时间2012-3-4 8:00:38 字数:3180  让何如初放弃逃婚的念头那是不可能的,除非盛淮南抽风来悔婚,那她就可以不逃!   眼见着时至六月末,婚期定在七月二十一,据说是个极好的日子万事皆宜尤宜婚嫁。只剩下二十来天就要见光死,何如初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有夏夏守着真的很难逃出门去。   思来想去,何如初决定哄着夏夏带她出趟门,按规矩闺秀们必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这世上的事都可以变通,女儿家作男装打扮上个街,就算有人看出来也会守礼地忽略。   “如初姑娘,上街这件事儿不难办,只是姑娘若想藉着上街这机会逃走却绝对不行。姑娘得先答应我,要不然我不能答应和姑娘一道上街。”夏夏知道何如初是那种说到就会信守承诺的,这几天看下来夏夏最喜欢的就是何如初这一点,不答应的事儿绝对不会表面上应承私底下去做。   被掐着死穴的何如初还能怎么着,只能点头答应。看着夏夏不知道从哪儿弄出来一套男装,夏夏不用换装,侍女上街本就没什么好稀奇的,而且夏夏最近从何府偏门出出进进大家伙儿都已成习惯,这样也不会有人盘问。   顺利到不可思议地站在大街上,何如初有种泪流三千丈的痛苦无法言说!   “如初姑娘,咱们先去锦福庄取姑娘的四时衣裳,前几日锦福庄就派人来说制好了让去取,可我最近一直没得工夫,正好今天带姑娘一道去,也好试试合不合身,若不合身还得赶紧改。”夏夏这话的意思非常明显,要不是何如初忙着逃,她就不用忙着看,当然就能有工夫来取。   “衣裳,什么时候的事?”何如初就是口袋里有银票也没想着去制衣裳,她现在穿的虽然旧点,样式古董了点,但又耐脏又舒服。   领着何如初往正街上走,夏夏说:“我那日不是量了姑娘的尺则,姑娘不记得了。”   某日洗澡时候的事儿,量的还是衣裳不是人!   “夏夏,锦福庄的衣裳很贵,你居然定四时衣裳,你这是在让我把仅有的一点儿钱花光,然后就是想逃也没钱跑路!”何如初无比悲愤,眼看着自己马上就要奔赤贫,逃跑计划也要泡汤,一文钱难死英雄汉这个她懂。   却不料夏夏摇头瞅她说:“自然不花姑娘的银钱,就您地二百多两银钱顶得什么用,四时衣裳加鞋袜等便是六百余两,您那二百两还是留着平时花用吧。”   何如初知道夏夏都比她有钱,可是二百两的购买力在她看来已经很不错了,听得夏夏花了六百多两给她订衣裳,她心里这叫一个疼。无由得拉着夏夏的说,殷殷地说:“夏夏,以后要是再添衣裳时记得跟我说,你还不如折了现银给我,我还能更高兴。”   待到了锦福庄,一进门小二就热情无比地迎上来,问明是来取订制好的四时衣裳,掌柜的就指派俩姑娘过来了:“何姑娘、夏夏姑娘,请里边走。”   进到里间后不消片刻俩姑娘就推着好几架子衣裳出来,四时衣裳春夏秋冬各一架,鞋袜一架,肚兜丝帕小配饰一架,其实这六百多两还是花得值得,这么几大架子衣裳呢!   “如初姑娘,先试春裳,若春裳合适旁的就不用试,都打着一个尺寸做的。”夏夏说完就把何如初领到春裳面前。   春裳一水儿的浅碧深红、轻黄粉黛,看着就有春天的气息,才试第一套何如初就嫌麻烦了,平时她穿的棉麻裳子随便往身上一套就完事儿。可眼下这些春裳,里三层外三层的多麻烦,试一套就费去一盏茶的工夫。   只不过试出来后夏夏连连称好,何如初自己到铜镜有一照,模糊间看着镜城倒映出来的身形,上是绣着海棠花的窄袖天青裳子,下裙是非常正的朱红织着暗花纹,套着一件在何如初看来是旧粉色的长交领半臂。   “如初姑娘这么穿戴好看多了,瞧姑娘平时穿的那些衣裳都什么色儿,再看看这么一穿多好。”夏夏觉得自己眼光真不错,衣裳样式和颜色都很衬何如初!   只是何如初试过第一套后就不肯再试,夏夏也随着她,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来穿。   “那我去把衣裳换下来,夏夏你在这等我。”   “不必换了,就这么穿着。”   “我是穿男装出来的!”   “公子爷正在对面茶楼里谈事儿,有公子爷送姑娘一道回府,自然事事无碍。”夏夏笑眯眯地告诉何如初这个消息。   又是盛淮南,又是盛淮南……早知道还不如老实待府里,出个毛门啊!   夏夏豪气地掏出四百两银票把余款付清,吩咐锦福庄掌柜把衣裳送到何府去后,就领着何如初往对面茶馆去。到茶馆门口,何如初站住了说:“能不能不去,夏夏!”   可爱的小胖侍女这会儿一点也不可爱,坚定地摇头说:“不行。”   扁嘴,她就知道小胖侍女夏夏是个出卖站友的坏同志。   夏夏略微慢何如初一步,引着何如初往正确的方向去,到包间门外时夏夏规矩地站定后躬身在门边说:“公子爷,如初姑娘到了。”   “进来。”   凭心而论,盛淮南的声音很好听,像春日里阳光灿烂的时候雪消冰融一般,虽带着股子严寒的味道,但整体感觉还是温和冲融的。盛淮南长得也不错,虽然不至于比姑娘家还漂亮,但绝对可以称一句“伟姿容、性恢弘”,是男人该有的相貌气度,如山川河岳,带日月风华。   可是姿容性度都不能遮掩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个人何如初惹不起,非但惹不起还躲不起,她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呢!   看着何如初耷拉着脑袋自门外进来,盛淮南瞧一眼便生笑意,明明是个眼神中时时透着几分傲然之色,明明是个骨子里绝不屈服的,却总是表现得处处低眉顺眼、温恭谦良:“不知如初爱喝什么茶。”   “我对茶没研究!”何如初就是个喝各类饮料长大的,和大部分同龄人一样,对茶这种古老的饮品没什么太大感情。   “夏夏,唤小二沏杯茉莉香片来。”盛淮南说罢指着座让何如初坐下。   待得小二上妥茶,夏夏就退出门外去了,何如初一看这阵仗心里直打鼓,特不是滋味地喝口茶,倒是不苦,香香爽爽的味道,明明没放糖却有股子冰糖味儿,真不错。茉莉花茶让何如初心稍稍放松一点,但一抬头看着盛淮南她的心又紧张起来,立马低下头露出一脸可怜兮兮地惨样儿来。   “盛先生,我虽不明白您为什么被困在眼下境地里,也不知道您身份如何、过往如何,但有一桩我知道,您的人生必不能按寻常人那样稳稳当当平淡渡日,您的生涯必定是天宽地广波澜壮阔,何必因着一些莫明地原因而如此轻忽呢。您这样轻忽自己的婚姻,也等同是对自己不负责任,同样的您这是拿我的人生来为您的不负责任作出牺牲。我想,我们只是陌生人对不对,您真的不能要求一个陌路相逢的人为您的人生作出牺牲,更何况这种牺牲是一辈子。”所有的症结都在盛淮南身上,何如初知道只有搞定盛淮南她才能真正逃脱眼下的困境。   面对盛淮南,她必需要冷静一些,而不是惯着自己去不费心思考虑事情。在何家,凭着内宅那几个姐妹的智商,她可以淡定无视,但盛淮南这个人她无视不起。   如果说在花期会上初见,何如初让盛淮南觉得生动有趣,再见在何府内时又让他生出几分舒心欢畅来,此时的再次见面,何如初在他眼里已经不是那个只生动有趣的小姑娘。她和他一样冷静而沉稳,虽然还有些不足之处,但足够聪明,甚至行事风格也足以令他欣赏。   单是雨夜过后次日里夏夏回报给他的那张小笺就能让他知道,这也不是个寻常的姑娘,不是人生偶遇便只因恰好就结姻缘的姑娘,或许是可以并肩站到一起的。   此时,盛淮南愿意给她这个机会,只是在盛淮南看来,他要给的机会她并不想要,甚至会断然拒绝。   “你很聪明,若然如此在何府中生活何致眼下困境,是不争还是不愿争,又或是懒得争?”盛淮南没有回答何如初的问题,而是反问了这么一句。   “我不聪明,费神儿揣测一件事很辛苦,但这种辛苦可以接受,费神揣测一个人却不止是辛苦,所以我不能接受。更何况,盛先生不是我揣测了就能揣测明白的,所以我拒绝跟您玩任何猜题游戏。您是什么样儿的人我或许很难弄明白,但是我知道您非市井之中的寻常人,所以我不能接受这桩婚事。”何如初也拒绝回答盛淮南的问题,是他先不回答她的!   “看来是懒得争。”盛淮南眼底有了笑意。   但是何如初最不愿意看到盛淮南看着她时眼底有笑意,这很恐怖好不好。   “争来夺去最耗心神,我身子骨不好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原主八成是积弱则亡,何如初穿来后渐渐好了一些,但也没到健康红润有光泽的地步。   “如初。”   “嗯。”   “小小何府不争也能存活,但偌大的天下,有时候不争不成活。”   哪有这么严重,这天下这么多人不争不抢不照样活着,可是盛淮南的表情这么严肃慎重,何如初这句话愣是咽在嘴里说不出来。    8.都是衣裳惹的破事 更新时间2012-3-5 8:00:48 字数:3151  建安城初夏的午后,街道上安静而炎热,酒旗在热风里摇晃出微微的声响,枝叶也被风吹起一阵阵簌簌声。   夏初的街道上开满了洁白如雪的茉莉花,热风夹着香气吹入茶馆帘中来,因窗边置着冰块倒令人觉凉丝丝儿,香中带着一丝冷气便令人觉得香清气爽无比舒泰。   盛淮南端着茶盏浅浅啜饮一口茶汤,他杯中的茶是甘露,入口微苦回味甘爽,这时饮下去竟也带了一丝茉莉花的香气。   小侍女夏夏被盛淮南唤进来,夏夏站在两人中间,看着这两人眼对眼沉默地喝茶,小侍女夏夏知道两人在用眼神打着架。于是夏夏笑了,不论用眼睛打架还是用什么打架公子爷几时输过,如初姑娘要忧伤了。   不消片刻何如初又塌下肩来,她必需承认盛淮南这厮凭她的功力斗不过!   “茶喝好了?”盛淮南问道。   “喝好了。”何如初非常泄气地答着。   “走吧,我送你回去。”盛淮南说罢起身,见何如初还是那副低眉顺眼埋头模样就伸手轻拍她肩头。   认命地站起来,何如初觉得自己的人生是如此黑暗啊!   阳光之下,盛淮南缓步走在她身边,看着行走间似带风的盛淮南,何如初觉得画面挺和谐好看。   盛淮南也在看着何如初,天青旧粉朱红,她低头露出一截洁白的脖颈,青丝缭绕随风,若忽略她时不时一声哼哼倒似是娇怯微羞不胜香风的少女。不过若没这一声声哼哼,那就不是何如初了。   走到半道上,何如初见左右没人时终于抬起头来,特不是滋味地问了一句:“为什么非得是我,也可以是别人啊,我看夏夏不错,近水楼台你不就,偏偏上赶着打扰我做什么?”   她的问题盛淮南从来就没有好好答过,这个问题也没有得到答案,何如初气恼得很。盛淮南半点反应也欠奉,倒是夏夏在后边儿跺脚气呼呼地喊了一声“如初姑娘”。   但是何如初敏锐地感觉到她问这个问题时,盛淮南的眼底一片冰凉,若有半点温暖之色何如初或许都不会再反抗,因为她知道这点暖色意味着什么。但是没有,所以纯粹只是因为外力的缘故,而不是因为心。   若是盛淮南这样的角色愿意跟她讲心,那她倒也愿意放纵一回陪他玩这局大戏,但是不是,所以她会继续反抗。   辗转至此,她也会希望看到一点温暖,不必意味着什么,也不必纯粹讲究心。   “我不会放弃的,我劝你最好放弃。”何如初敛眉平静地说罢便提起裙角进了侧门,夏夏看了一眼盛淮南连忙跟上去。   在何如初的身后,盛淮南也说了一句:“我也一样。”   其实这句话本来就应该盛淮南来说,盛淮南不松口何如初就算不放弃又能怎么样,这样事实何如初是很清楚的。   但是何如初坚持,这是她的态度。   憋着气进了小杂院,何如初气闷得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夏夏也不哄她,就在旁边继续绣花,嫁衣早就绣好了,只剩下盖头最后一点点就算完事。何如初就这么坐着看夏夏绣花,夏夏绣的花无疑很好看,活灵活现不说还很有韵致,但是一想到是嫁衣何如初就烦得很。   在何如初烦到想摔了手里的茶盏时,夏夏忽然开口了:“如初姑娘,比起何府来,公子爷在城西的宅院要小得多,但处处都像姑娘现在住的院子这般舒服。公子爷也不爱管人,只要不主动交谈,公子爷也鲜少过问。如初姑娘想去哪里,也没何府这么多规矩,姑娘嫁过去后就是走得天远地远,公子爷也不会干涉半个字,只要姑娘愿意,您可以由着自己性子爱怎么过怎么过,不会再有人干涉姑娘的生活,更不会有人指指点点或横加刁难。”   “公子爷或许不是个太好相处的人,公子爷的家人也很难相处,但任何人都不会为难姑娘,姑娘也不用为任何人任何事儿犯愁犯难。”夏夏说完就没有再出声,任凭满院子的风吹得树叶作响,更显得安静出尘。   很久之后何如初放下茶盏,轻声说道:“夏夏,我从来不是个期待山盟海誓的人,但是每个姑娘家心底都会渴望一场轰轰烈烈,哪怕是粉身碎骨只要有这样一个人都是愿意的。从前我以为自己可以随便凑合着过下去,但是发生了许多事让我明白,或许每一个人都应该心存期望地去寻觅。”   “人潮人海里或许就会有这么一个人,从前没遇上过或许是时机不到,缘分未足。但是以后呢,总会有时机到缘分足的时候,若是遇上了而我却已未在闺阁,那该是如何的遗憾。我不希望若干年以后徒劳地看着那个人,默默地吟诵那句‘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其实……这些话是说给夏夏听的,也希望通过夏夏告诉盛淮南,她想玩的是爱情,而不是和一个连眼神都不温暖的男人唱一辈子大戏。要真说期待爱情,心存寻觅,那纯粹是屁话,要期待在现代她就会去寻觅,而不是跑到古代来找什么轰轰烈烈、粉身碎骨。   何如初本来还想继续扮文艺青年,继续酸下去,但是院外嘈杂得很,让她没办法继续发表她的文青女青年关于爱情于人生的讲话。   院外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远远听着无比热闹,夹杂着几声尖叫几声怒骂,像是何如雪和何如云等几个姐妹全在场,你一句我一句好是嘈杂。   小胖侍女见何如初淡定地忽略院外的嘈杂只好叹口气自己起身去院外看发生什么事,到外边一看小胖侍女就彻底生气了。对何如初的态度小胖侍女从来不觉得生气,被一院子姐妹欺凌能忍下淡然而处其实是一种气度,小胖侍女觉得她们家公子爷的夫人应该有这样的气度,所以小胖侍女也能不计较。   但是小胖侍女可是在盛淮南身边长的,等闲的人都不敢给她脸色看,要是惹到了她她的脾气可足得很。   先前让锦福庄送过来给何如初定的四时衣裳,现在有几身就被穿在何家几个姐妹身上,不免有些尺寸上的问题,但至少能穿得像模像样。挑着衣箱送衣裳来的锦福庄伙计有些无奈,衣箱早被翻得乱七八糟,伙计心里早就慌张了,这么大的生意要是主顾生气了,掌柜回头非得辞退他不可。   “不是说了送到偏院给如初姑娘么,你们锦福庄的生意倒是越做越回去了,连送个衣裳都能出错。”小胖侍女一女当关拦在路上,冲着何家几个姐妹盛气以及。   何家几个姐妹何曾被这样对待过,要知道往常只有她们几个盛气凌人的份。   “这哪儿来的野丫头这般没教养,见了府里的姑娘不施礼就算了,还摆这么副脸子给我们看,如初姐姐就是这么教规矩的吗?”何如雪声音倒是温柔和缓,但语气里那股子高高在上的味道浓重得很。   小胖侍女夏夏压根不管何家姐妹的眼色,只看着那锦福庄的可怜伙计说:“衣裳都挑回去,锦福庄愈发没规矩了,回去告诉你们掌柜,衣裳都得重作,先把眼下要穿的赶出来,如初姑娘还等着呢。”   伙计知道这小胖侍女他得罪不起,掌柜也得罪不起,连东家见了小胖侍女都倍加亲和,所以伙计也没说话,只是挑着衣箱就要转身往回走。   但是何家姐妹怎么能肯,衣箱里不少衣裳都让她们欣喜不已,锦福庄的夏裳初上市,何府都还没能排上,何家姐妹见了那箱夏裳都商量好怎么分配了。猛地一听小胖侍女让挑回去就让丫头拦着伙计的去路,何如雨上前两步说:“去通报如初姐姐就说我们来了。”   这一句话说得很大,何如初在院里当然能听清楚,可是她就是不动,她不想拿这群人怎么滴,也不想出面,反正夏夏肯定收拾得了她又何必去做肯定里外不是人的坏人!   见院里没反应何如雨又喊了一声,夏夏朗声道:“如初姑娘身子不好用过午饭便歇下了,几位姑娘身为妹妹总要体谅才是。”   “既然姐姐歇着,那我们也不打扰,既然是姐姐的衣裳,我们想讨一两件去不为过吧,要知道从前我们也把自己的衣裳拿出来给姐姐穿的,姐妹之间总不能连这些个情份都没有吧!”何如雪说道。   小胖侍女夏夏眉眼不动,依旧说道:“这是公子爷吩咐下来置办给如初姑娘的四时衣裳,姑娘在府里穿的衣裳以后是不带过去的,公子爷费心张罗,如初姑娘若领受不到是否太说不过去。”   “原来是姐夫置办的,那更妥当,就当送给我们的见面礼喽,姐夫总不至于舍不得吧!”说完几个姑娘就笑眯眯地转身要走。   小胖侍女一声冷笑:“公子爷置办的衣裳岂是你们能穿的,烦请脱下来叠好交还,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几个姑娘闻声瞪着小胖侍女,片刻后齐齐转身离去,离去前扔下话来:“待会儿请太太跟你说,我们懒得理会你,去请你家如初姑娘起来吧,太太片刻就来传她。我倒要看看,到了太太面前她怎么个说法,自个儿没规矩丫头更没规矩,纵容丫头在姑娘面前放肆,还没出嫁便嚣张起来,以后如何得了!”    9.试深浅 更新时间2012-3-6 8:00:12 字数:3147  在院里听罢何如初直想哭,等夏夏进来她恨不能直接扑倒夏夏狠狠抽她一顿,可是她没这胆儿,这丫头硬气起来她也收不翻!   “夏夏,瞧你给我惹来的破事儿!”何如初愤愤然地指着夏夏胸中的火苗正在腾腾燃烧。   “如初姑娘不是不想嫁么!”   “是,但是这和你刚才惹的事儿有什么关系!”何如初心说你就是在纯粹找麻烦!   夏夏眯着眼睛,忽然坏笑起来,这笑可不怎么好看:“何家太太似乎不希望你嫁得好是吧,何家太太不比这几位姑娘,几位姑娘蠢得出奇,何家太太想必没这么蠢。如果何家太太稍稍费点心思去打听,就应该看出些眉目,就是看不出眉目,何家太太只要见一见公子爷,必定会反对你和公子爷的婚事。”   “如果我看得没错,府里的事向来是何家太太拿主意,就是何家老爷子说了也能不算是不是?”   点头,这话实在,何如初忽然大大地给了夏夏一个灿烂无敌的笑脸,然后伸出双手搂着夏夏有些圆的腰肢说:“夏夏,你果然还是向着我一点儿的,这就对了,同为姑娘家咱们就该互相帮衬,更何况咱们俩有着同样的目的。你觉得我配不上盛淮南,我也觉得自己配不上,这就叫一拍既合啊!”   “我觉得姑娘说得对,‘恨不相逢未嫁时’真的不好,我不喜欢。”夏夏诚恳地说道。   啧啧啧,文艺女青年果然有前途的职业,早知道夏夏吃这招儿多省事儿,还愁得她费神想了好多逃跑的主意。   “我现在在想待会儿见了太太怎么办?”何如初更加诚恳,而且这个问题比较现实。   “姑娘平时怎么办今儿还怎么办,不必有什么区别,而且何太太只怕想看的也不是姑娘怎么办。”夏夏在这时候充分显现出何如初非常欣喜的宅斗智商来,因为何如初自己实在没有这智商。   嘿嘿然窃喜一番,何如初整好衣裳头发等着何太太传人来唤她去,还特地让夏夏梳个跟新衣裳合衬的发式,斜插一支海棠宫花比起平日里来多显几分娇艳。何如初想让何太太看到一些何太太不怎么期待看到的变化,那样会加速何太太见盛淮南的过程,只剩下二十来天时间紧任务重一定要快办早办。   虽然这身子骨不见得多好看,但俗话说人靠衣装,略略一打扮何如初自己都觉得顺眼多了,再描个淡妆颇有几分粉黛争春色的感觉。   梳妆罢许久才听得小玉到院外喊,待得何如初出来,小玉见着便是一惊。整个何府里见何如初最多的就是她,今天这一打扮不说比何如雪、何如初如何如何,至少那份仪态不是丫头们能比的,便是太太身边的绿意也逊于何如初。   小玉学识不丰,只记得府里的管事婆子说过一句话:“在大家里,丫头和姑娘们在打扮总少区分,姑娘们胜在多份闲静从容之气。”   “如初姑娘,太太请姑娘过去。”   小玉转过身去后,何如初小声问夏夏:“我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   “恰到好处,不过姑娘言语间还是万莫太冲动,您若真拒得了以后婚事还得落在何太太手里,万事只陪笑脸,切莫显得意之色,只照旧温恭柔顺。需知姑娘越是这般,就越能成为何太太眼中的刺儿,何太太便越不能让您嫁给公子爷。”夏夏亦小声答话。   点头,何如初一想到自己的婚事又心有戚戚,不过真若选个不入流的男人,她逃起婚来会比较没有罪恶感。盛淮南这种逃起来不是有罪恶感,是有压力没胆儿!   到何太太院里后,夏夏没有跟进去,只是侍立一旁。绿意挑帘子出来,原本细细的眉眼瞬间睁得大了,何如初只当是没看到,等了会儿没听见绿意出声才掩嘴轻轻咳一声。绿意这才反应过来,连连往旁边让了让,眉眼间那态度让人看了极不舒坦,但说出话来却依旧娇声柔语:“如初姑娘来了,姑娘随我进来。”   这会儿绿意还小声嘀咕一句“可惜了衣裳”,何如初照常当没听见,这样程度的话她压根不放在心上。   见到何太太后施礼立于一旁,何太太也不看她,对于她今天的打扮仿似是压根没看到一般,只指着桌上的银票说:“如初,你几个妹妹不懂事,弄乱了你的衣裳,你别跟她们几个不懂事的见怪。这里是一千两,除了衣裳余的算是她们给你的赔罪,回头定会好好教训她们。”   “谢谢太太,这银票如初怎能收,既然是妹妹们喜欢那便穿着吧,太太这倒让我觉得自己做得不是,无非几件衣裳如何能让太太破费。”何如初恭敬以极地低下头来答话。   “如初的心意我明白,但银钱却需收下,毕竟是盛公子所出,何家门户虽不如盛家却不能薄了这体面去。拿去把四时衣裳再行置办,定要比现在周到妥帖。”何太太朝绿意使个眼色,绿意便把银票当着何如初的面点数一遍,点清楚后放进荷包里递给何如初。   推来拒去做足工夫后,何如初才“勉为其难”收下银票,其实心里无比欢畅,以后就算是逃婚也够她过一辈子,美好呀!   收下银票后,何太太状似不经意一般提起盛淮南来:“自许亲以来还不曾好好招待盛公子,再怎么我也是府里的太太,当好好在府里招待盛公子一番才是,也方便以后认门户不是。”   这才是正题儿,何如初点头说:“是,多劳太太费心,如初拜谢太太。”   “起吧,盛公子身边的侍女可是一道来了,也请进来吧。”何太太忽然又提到夏夏。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喊夏夏进来,但是何如初没多话退到一侧站着,夏夏进来后那份仪态看得何如初都脸红,她还自夸是在现代见过大场面的,夏夏那态度她见都没见过,更端不出来。   “夏夏见过太太,太太安好。”夏夏施礼罢盈盈立起,平时看着有些胖的小侍女这时看起来竟显得处处得体,处处雅致好看。   “适才姑娘们不懂事冒犯了夏夏姑娘,我在这替她们赔个不是,夏夏姑娘莫往心里去。”何如初不知道侍女和丫头的区别,何太太却是一清二楚,要是丫头断然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是夏夏失礼了,望太太见谅。”夏夏又是盈盈一拜,袖手之间眉眼端庄有着说不出的气派。   何太太看罢眉心狠狠一跳再没多说,赏了夏夏两根珠花后让绿意送了何如初和夏夏出门去。待俩人走远后,何太太看着绿意说:“绿意,你去锦福庄打听打听,多花些银钱无妨,只是需把话问明白。”   “是,太太。”   领命出门去,绿意到锦福庄其实没花多少银钱就把事儿问明白了,再回来回复时,越听得多何太太脸色就越不好看:“却说是偏支,又因何能出手如此豪阔?”   “太太,是偏支没错,对盛公子的事儿锦福庄也并不清楚,只知道盛公子的侍女夏夏近来在城里添置各项物件,花费在五千两上下。”绿意答道。   “我知道了,吩咐下去两天后摆宴请盛公子,让上上下下精细些,个个都打起精神来给我仔细些。”何太太说罢皱眉,心中颇有些不安稳。   何太太是不安稳了,何如初可乐得没谱,直搂着夏夏欢呼。   夏夏则是没好气地由着何如初抽风,末了才说道:“如初姑娘,这事儿最终能不能成还不定,公子爷岂是易予的。何太太便是要拒婚也不是易事,只怕还要生些波折。”   “波折,还能有什么波折,夏夏咱们是好姐妹,你可千万别撒手啊!”何如初搂着肉肉的夏夏,忽然觉得夏夏手感好极了,肉乎乎的原来这么顺手。   挥开何如初意图继续吃豆腐的手,小侍女夏夏没被何如初给哄着,依旧冷静地指着真正的症结所在:“如初姑娘,咱们都必需承认,咱们的脑子加起来也不如公子爷,何太太又能强到哪里去。”   听了真让人气馁,何如初坐下一想也没主意,她平时把计划定得再好,似乎一碰到盛淮南就得失效。这个人到底是什么做的,居然一副百毒不侵的样子。   “夏夏,那你还给我出这主意。”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以,或许就像我吃姑娘这招一样,公子爷也领受这招呐。”   夜里,夏夏本应该回西边宅院里回复,但是夏夏没有去,而且也不打算写个小笺递给盛淮南。   两日后上午时分,何府派人拿着帖子递到建安城西的小宅院里去,盛淮南接着帖子本没作多想,但是一进何府便察觉到气氛不对,立时便警觉起来。   说是何府女主人宴请,但没到会宴的时候盛淮南也见不到何太太,由何府的几位公子陪着在院子里吟风弄月玩赏着,说着一些乱没营养的话题。几位公子似真似假地叫着姐夫,也不见盛淮南有丝毫尴尬,反而是应得坦荡痛快。   半途中,何府的大公子何晋文到何太太那去回了句话:“母亲,儿子试不出深浅来。”   这句话内涵很丰富,一个试得出高深或试得出水浅的人都不那么可怕,可怕的是这种试不出深浅的。   何太太略作沉吟便说道:“知道了,你快过去,莫让他生疑。”    10.莫生气 更新时间2012-3-7 8:00:07 字数:3194  试深浅是个技术活儿,在盛淮南面前何太太似乎也有些伸不开手脚的感觉,所以何如初彻底淡定了,这说明搞不定盛淮南的她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   午饭过后何太太面色并无不妥地留下话来,让盛淮南在府里和小辈们多玩玩,盛淮南推辞了一番,结果是这厮躲到何如初这小杂院里来。看着躺在自己专用摇椅上某个嘴脸可恶的男人,何如初一边爆发着小宇宙,一边又不敢爆发出来,憋着那叫一个吐血。   等到院子外安静下来,再没人来往走动时,夏夏忽然跪在盛淮南面前,盛淮南看都不看一眼,何如初站在一边满头雾水:“夏夏,你作什么要跪拜,难道这也是你们大家族里的规矩吗?”   对于她的疑问夏夏没有回话,盛淮南也没动静,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在海棠结着青果实的树下遮着小荫、吹着小凉风,看起来无比惬意舒适。何如初也跟着沉默下来,莫明地感觉眼下这场景肯定和她有干系,而且她可能做错什么事儿了。   所谓主子做错也不是主子的错,错的是下边侍候的人,刚才盛淮南也没见对夏夏的态度有什么区别,可现在盛淮南和夏夏都不说话就是态度。   “可知错?”盛淮南这话却不知道是在问谁。   何如初默默地低头轻“嗯”一声,不管怎么样先把错认了,凭着盛淮南一大男人总不好太计较,何如初是这么想的。   “回公子爷,知错。”夏夏答道。   “既知错,自己去领罚。”盛淮南轻飘飘的一句话,听着像是罚得不重,就像是只需要罚个银钱一样。   但是夏夏的回覆却很沉重:“是。”   “等……等等,到底怎么了,盛淮南你别在这杀鸡给猴看,如果我有什么不对的只管说,别拿夏夏来立规矩。”何如初倒不是圣母小白花,只是夏夏才刚帮过她,而且已经被她给教化成同盟,要是眨眼夏夏就受罚了她连唯一的帮手都得失去,这可不妙。   最主要是她知道,这事儿落在夏夏身上可能有些严重,但在她身上盛淮南至多能瞅她两眼然后走人!   夏夏站起身来冲何如初浅浅一笑,圆圆的脸上有个俩小小的酒窝,看起来更加可爱了几分:“我自有我的私心,如初姑娘不必为此担干系,姑娘有此念头不碍,助长姑娘的念头并擅自作主便是我的错。公子爷也是为我好,若在京都且不是只领罚便能罢休的事。”   “因为这么件小事就要受罚,罚什么?”罚什么才是关键,要是只扣月钱,那凭着夏夏这富豪气只是小意思。   “如初姑娘,没事,您不用担心。”夏夏又是一笑。   可是夏夏越笑何如初心里越没底,一切主动权都掌握在盛淮南手上,何如初虽然不愿意低头,但是此时此刻还是先摆个低头的姿态为好:“盛淮南,我答应你接下来的二十多天我踏踏实实不再搅事儿,到日子就穿上嫁衣上花轿,别罚夏夏。”   闻言,盛淮南看着何如初,尔后便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就算一直低眉顺眼都没有摆过低姿态的何如初,这时摆出来的低姿态让盛淮南有些意外,如此傲然的人怎能为一个相处不久的侍女说情,还是个一直看着她阻挠她逃离这里的侍女:“能甘心吗?”   “不能!我说到的事必定能做到,但是你不能要求我就此心甘情愿。这世上的规矩本来如此,心是要拿心来换的,你从来没有表态愿意以心换心,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你以心意换心意,所以我不甘心,也不服气,只是不愿意让夏夏横遭罚难。”何如初这会儿姿态又不低了。   “如初,我倒又见你一长处。”盛淮南又走近一步,微微垂目看着何如初。   “啊?”什么跟什么,话题转太快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言能守信,总无虚话,这一点很好。”盛淮南说道。   “所以呢?”   “没有所以。”   说半天跟没说一样,盛淮南这个渣!   何府满府的人可劲刁难何如初都没生过半分气,但是盛淮南就是有这本事,三言两语字数不多就能把她给气着。长吐一口气,她背过身去咬牙切齿地嘀咕着几句话。   盛淮南见状越过她瞧了一眼,听着她在闭目喃喃着:“莫生气,莫生气,我若生气谁如意,气坏自己又何必,更何况是生盛淮南的气,太不值得。”   “你就是这样让自己在何府里活下来的吗?”盛淮南似笑非笑地问道。   “干你什么事!”被打断嘀咕,何如初很不满意地吼了一声,然后又迅速用双手揉着自己的脸说:“啊……不生气不生气!”   这下盛淮南就不是似笑非笑了,而是毫不吝啬地低低笑出声来:“总这样下去,你迟早得憋出病来。”   “已经憋出病来了!”没好气地顶一句,何如初决定继续念莫生气不理会盛淮南这厮。   关于领罚的话题没有再继续,何如初左右看看见气氛又转变过来,她心里才稍稍安心,但是夜里夏夏起身了,何如初知道她这是要回小院里去。盛淮南白天来过,如果有什么要说的夏夏应该已经禀报过,所以看来夏夏还是要去领罚。   细想了想,何如初仍旧有些不安,从小就受教,是自己做出来的事要自己去承担,不能让个小丫头替自己顶缸,这不是何如初的行事风格:“夏夏,我跟你去。”   “如初姑娘不必如此,不会有事的,您白天替我说情公子爷虽没说什么却记着呢。”   “那你告诉我原本的惩罚是什么?”   “掌嘴。”   “多少下。”   “慎言慎行是身为侍女的第一教条,十。”   用手轻轻地拍在自己脸上,何如初从来没被人甩过巴掌,所以体会不到掌嘴是什么样的惩罚:“那我说过情后能不能不掌嘴?”   小胖侍女在暗夜里略有些惆怅意味地摇头,轻声道:“不能,不过能少很多。”   “会很疼吗?”   “不会,小时候不懂规矩没少挨罚。如初姑娘,若是在京都,便是公子爷替我说话也减不得罚只会罚得更重,以后若遇上这样的事千万别再求情。”夏夏轻声细语里透着严肃。   接下来夏夏又说了一句,彻底打消何如初跟过去的念头“如初姑娘也不能跟着我去,其实自从公子来过之后府里就有公子身边的侍从安插在这儿,您就是跟着我过去也不成。若悄悄跟着公子爷也会知道,姑娘总不愿意因此让我又多挨几下吧!”   听着这话何如初哪里还会执意说要去,只是心里堵得很有些担心。   建安城西小宅院里,风静夜凉。   盛淮南看着夏夏说:“她说情我记得,但该罚的还是要罚,掌嘴改为杖责。”   杖责只两下,盛淮南确实记着何如初说的情,但那两下也够夏夏疼上一阵子,盛家的责罚哪一样是高高扬起轻轻落下的,说打就是真打,掌嘴也不是用手掌,而是用木丈尺,十下足以打得嘴脸高高肿起满嘴流血。要是让京都里专掌责罚的掌事来,只怕掌嘴十下足以要去小半条命。   杖责罢另一个丫头给夏夏揉药膏时盛淮南在帘上问了一句话:“夏夏,她说了什么令你动了念头?”   “公子爷,除却如初姑娘配不上您这条外,还因为公子爷也配不上如初姑娘。”夏夏诚实地说道。   “何出此言?”   “如初姑娘所求公子倾尽一世也难于给予。”   “她所求为何?”   “心。”其实何如初跟盛淮南说得很明白,虽然她绝对没有跟盛淮南以心换心的意思。   “其实夏夏更想警醒于我,这世间有些人与事物便是我也不能轻忽以待,对么?”盛淮南问罢便轻笑,接着又说道:“夏夏,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是我身边长大的,我不愿意费心神琢磨,说明白如何!”   这时夏夏已经揉好药膏穿着衣裳出来了,其实杖责完之后揉药膏只会更疼,但揉药膏只是当时疼,过得大半天就能痊愈。   出来后夏夏看着坐在中堂的盛淮南,微微迟疑片刻后才说道:“夏夏只是想提醒公子爷,有时候对的事未必对,错的事未必错。而且做为公子的侍女,我必需阻止公子爷犯错,因为公子爷若出错也还是我的错。”   盛淮南微微有片刻怔然。   临到回何府的时候,夏夏又重复了一句她说过很多遍的话:“公子爷,如初姑娘真的很好。但是这样好的姑娘在盛家如何存活,您有没有想过?若有一天她受罪遭责罚时,又有谁能替她求情还能被采纳?”   回应夏夏的是良久良久的沉默……   夏夏回来时天大亮,何如初一看见夏夏就站起来仔细看夏夏的脸,见脸上没有什么异样,连气色都和平时一样这才安下心来:“没事就好!”   夏夏轻笑着说:“还得谢谢如初姑娘。”   “不用谢我不用谢我,以后我的事还是我自己来操心,你别跟着我裹乱。我虽然心地未必多良善,但是也不愿意因为自己害了身边的人。”何如初说完转回屋里睡大觉,绷了一晚上没睡等夏夏回来,现在见夏夏没事终于可以踏实下来去睡觉。   转过身的何如初没有看到夏夏扶着臀微微皱眉的样子,要不然就会知道夏夏还是受了责罚。   ——————————————————————————————   女生网新增支付宝充值,充值有优惠哟~~~~    11.落汤记 更新时间2012-3-8 8:00:42 字数:3096  睡到午饭前何如初才半眯着眼醒过来,她起来一直看见夏夏在院子里修剪花木就自顾自洗漱梳头,随意挽起头发走出屋子。   午时的阳光很刺眼,照在花上叶上一片亮晃晃,何如初吃罢午饭看着夏夏里里外外一直忙碌都没坐下来就说:“夏夏,别忙了,过来坐吧。”   “花木都长疯了,不修整一番屋里头不亮堂,如初是有话要说吗?”夏夏刚才就看到何如初似乎有话,但却有些欲言又止。   点头,睡觉的时候迷糊中总觉得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她确实不愿意费神去揣测什么,但是大前天和昨天发生的事都透着一些说不出的东西,所以她还是忍不住去思量:“夏夏,你是想藉由这件事提醒我一些什么对吗?”   夏夏停下手中的剪子摇头笑说:“姑娘多虑了,哪儿来那么多事由。”   “别哄我!”   “当真没有。”   “还没有呢,衣裳那桩事儿且不说,我真能当你是因为那句‘恨不相逢未嫁时’而生的念头。但你当着我的面跪倒认错,那就说明你不止在做给盛淮南看,同时还要做给我看。你是想告诉我盛家不简单,而我太过简单对不对!”何如初有些恼,不因为夏夏要提醒她什么,而是恼自个儿,在夏夏眼里她难道就这么白痴。   闻言,夏夏转身别有深意地看着何如初,缓缓说道:“如初姑娘,您很聪明,但是在盛家仅仅聪明是不够的。”   呃,这才是终极中心思想么?   长叹一声托腮望天,何如初说:“唉,不知道何太太能使出什么招儿来,只希望何太太宅院里十几年斗下来经验丰富,能够战胜万恶的黑暗势力!”   “只怕有些难,已过了婚聘仪程,三书六礼备足,三媒六证已就,何太太就是不允,那也得双方你情我愿,只要公子爷不松口,凭着何家是不敢得罪盛家的。”夏夏又泼下一大桶凉水。   继续叹气摇头,何如初双手一摊说:“夏夏,你告诉我,有没有哪个伟大而无敌的英雄曾经战胜过这厮?”   夏夏被何如初这串形容词给逗乐了,掩嘴笑道:“自然是有的,这世是又有谁能战无不胜。”   拍拍胸口,何如初老怀安慰,感慨地道:“嗯,知道他也曾经感受过挫败我心里就平衡得多了。”   她才不会去问谁战胜了盛淮南,这种事知道留着暗爽就成,鸡蛋好吃也不必知道是哪只鸡下的。   直到晚饭后夏夏收拾好要去城西小宅院时,何如初才慢悠悠地说一句:“夏夏,疼就别忍着,憋着更疼。”   “不疼。”   这一整天何府里风和雨霁,直让何如初怀疑何太太什么都不打算做,第二天直到下午也没见消息,不过据说府里很热闹,中午设宴请的是郑提督公子郑韶,何如初认为这热闹跟她半点儿关系都没有。   每天下午她都会固定地到小杂院旁边的池子边坐会儿,这时候池边最是荫凉舒服,等炎夏一过她自然就不爱来这。   池上开着莲,小朵小朵浮在水面上,微风一经吹过花朵便随着波澜起伏,碧水与波光之间清香阵阵袭人。   这里惯常没人来,何如初赤着双脚浸在水里,沁凉的水顿时间让人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凉爽之气来:“美好,夏夏要不要一块儿!”   “我去给如初姑娘端西瓜和绿豆汤来。”夏夏虽然不阻止,但绝对也不认同何如初的行为。   “西瓜?不是很贵么,怎么现在府里连西瓜都给我送一份,从前可是连最便宜的果子都不给的。”何如初歪着脑袋问道。   “是公子爷差人送来的,姑娘不是喜欢吃么。”   什么话儿,何如初也没跟盛淮南说过喜欢吃西瓜,也没表现出来过,到这儿以来也就那天在茶馆里吃了小两片西瓜……   “就因为那天我在茶馆里啃了两片掌心大的西瓜,所以他就笃定我喜欢吃西瓜!”不要太离谱哟,虽然她确实喜欢吃,可不带盛淮南这么掐指一弹就揪出别人喜好来的,显得她特透明,也显得盛淮南犹为不可爱起来。   夏夏走得远了没有回她的话,何如初郁郁然地拿脚踢水花,想象着不远出一片有点儿残的荷叶就是盛淮南,踢起水花把那片荷叶洗刷得犹为可怜后顿觉神清气爽、通体舒泰。   “啊……噗……”掉水里了!   何如初莫明抬眼看天,忍不住小声嘟哝:“您老人家真心是跟他一边儿的,我不过就是想象一下踹点儿水花,您就能把我弄水里泡着。”   也怪她刚才踢得太兴奋,没注意到自己屁股只坐着一点点,不摔下来才怪。   好在她会游泳,既然都落水了她就想着干脆点游一圈,顺便把肖想已久的那几朵花采掉,省得天天“只可远观”。   采罢荷花趴到池边,何如初嘿嘿然地看着手里的花倍加欢乐,又享了凉快又当了采花贼。不过她的欢快没持续多久,很快便被一张拉得特近的脸给惊得差点又落回池子里去:“郑……郑公子?”   看着那张被浅粉花朵簇拥着的脸,略显瘦小,也不那么白皙,微张着嘴眼满脸惊讶,珠子溜溜转的模样教人看着有几分盎然之意:“哪里来的丫头,怎么这般不小心。”   新衣裳没影儿,何如初照旧穿旧裳,看起来就是个做粗活的小丫头。何如初庆幸啊,得亏是这样的衣裳,既不透也不会因为湿了过于贴身。   “我……我是夏……”   还不待她说自己是夏夏,夏夏就来了,站在池子边上默默地看着她,所以她只好把话咽回去。   夏夏叹气放下果盘和绿豆汤,没这么能惹事的姑娘,出了事儿居然还想着用她的名字来顶着:“郑公子,女儿家多有不便,还请您到旁处赏景。”   尴尬的郑公子咳嗽一声就走了,临走时还深深地看了何如初一眼,眉梢眼底便见笑意,何如初最不爱看到的那种笑!   如果说被郑韶看到只是惊讶,被夏夏撞破拿她名字顶缸只是尴尬,那么被盛淮南看到自己落汤鸡一样的可怜样就叫无地自容,盛淮南看着她那眼神儿真让她体会到“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是什么样的境地。   “别杵着,先去换衣裳。”盛淮南心头也觉得好笑,何如初每每看到他总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那捏衣角的小动作透着稚气非常。   换好衣裳出来,何如初觉得自己处境依旧不太妙,也不知道盛淮南要说什么:“我没想水遁,说过的话我就会信守。”   “嗯,不为此事,是为有人请我看戏而来,只是没想到你这么肯配合。”盛淮南意有所指地说道。   什么东西,何如初眯着眼睛想了想,猛地睁开来直视着盛淮南的眼睛说:“那郑公子到水池边不是偶然?”   盛淮南点头应声,又说道:“现在能想明白了。”   懊恼地垂头叹气,能不想明白吗,事情明明白白着:“意图坏我名节,按说像你们家这样的大家族,容不得半点儿这样的污名吧。”   “在陌生男子面前有失体面,这一条就足够了。”盛淮南说着又想起她刚才水淋淋的模样,一路淌过来身后全是水的痕迹。   “所以呢,你会退婚吗?”   “不会,只是你说过要老老实实上花轿,既是你生出来的波折,自当由来平波折。”   ……   “盛淮南,你应该知道我有多乐意事情生波折,我是答应了没错,可别人不答应偏要来拦可不干我的事儿。单依我来说我会践诺,可是别人干涉我践诺我也不会勉强,我只是个小女子,可不是什么君子。”何如初这会儿不看盛淮南的眼睛,改盯着脖子,那白生生的脖子简直在诱惑她犯罪,要是能咬断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当他以为是君子时,何如初又耍起无赖做起小人来,盛淮南盯着她略有些说不出话来:“因为有言在先,所以夏夏才免去责罚。”   这个威胁人的混帐,这明摆着是在跟夏夏说,这回如果挨了罚原因很纯粹很简单很直接,就是因为她!   “夏夏是你的人,你如果都不顾惜,我难道要替你顾惜啊。”不就是放狠话吗,谁不会。   “如此,夏夏,晚上回去领罚。”   “是。”   见夏夏低头应“是”,何如初立马回过头来狠狠瞪着盛淮南:“你……你就掐死了我心软没治是不是。”   “是。”   悲催的某穿越女在送走某恶男之后蹲角落里画圈圈诅咒某恶男,或许夏夏见模样太过悲催,便飘过来跟她说:“如初姑娘,您被公子爷给唬了,姑娘要是非不松口,我也不会再因前事受责罚,因一件事受两回责罚,盛家没有这样的规矩。”   不说还好,一说更怨念,何如初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一个字啃着往外骂,话未必多脏,但绝对能表达她现在有多怨念。   “如初姑娘生气了?”   “我不生气,我怨念。”何如初闷闷地说着,好半晌仰面去看夏夏,懊恼地问道:“我是不是很笨啊!”   夏夏摇头说:“如初姑娘很聪明。”   这明摆着是在骂她笨,继续蹲角落里画圈圈,她要画很多很多很多圈圈来诅咒盛淮南!    12.戏中也有三分真 更新时间2012-3-9 8:00:53 字数:3094  某穿越女觉得自己的智商被某土鳖男大大的污辱了,盛淮南不就是捏着她脾气,觉着她应承的事儿就一定会做到么。大不了,大不了她也言而无信一回,虽然对于一个从小受教育说要“言而有信”的好孩子,何如初心理上有点接受不了,但是一想到盛淮南就安慰自己,这厮还是正经名门望族呐,他都这么不受规矩教条,她凭什么守。   在心里开解自己无数遍——无果,何如初只能老老实实地去想办法。   要她想办法也真不是没办法,只不过她懒,要用也只肯用最简单最粗糙最粗暴的办法。既然何太太是因为盛淮南这厮出身似乎不错才要出招,那她就再想辄让何太太相信盛淮南就是个拉大旗做虎皮,试图以白身娶何家嫡女沾便宜。   如果何太太知道了,想必就不会再反对!   “可是夏夏,这很难,你们家那位公子爷,只要眼睛还管用就不能把他认作白丁。”何如初从来也没拿何太太当笨蛋,想要让一个聪明人相信谣言,那得付出很多倍的努力。   “如初姑娘,我给你出个主意吧!”夏夏忽然把一双原本细细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可是透着坏心眼儿的光芒。   下意识地皱眉,何如初问:“你又给我出主意,你就不怕挨罚呀,真是个打不疼的。”   “我知道什么事儿做了会挨罚,什么事儿做了不会,这回给姑娘出的主意保准不会挨罚。”夏夏笑眯眯的模样让何如初没半分可依赖感。   “你说来听听。”   “如初姑娘若是开口请公子爷帮忙,公子爷一定能当得妥妥当当的。”夏夏说道。   这叫什么主意,何如初瞪夏夏一眼说:“你还不如不说呐。”   小侍女这时在揣测盛淮南的心思,总觉得盛淮南待何如初也不纯粹只是因为那么多巧合,总会有一点点微末心意在吧,若是没有因何非是何如初:“其实公子爷挺爱管闲事儿的,您真是宁可自己犯愁,也不愿意去跟公子爷张这口么?再说,本就是公子爷唬了姑娘,姑娘就不兴再把事儿塞回去。”   如果真是对何如初有心意,那怕只是少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心意,夏夏都很想跟盛淮南说一句:“公子爷,您可是想要从良了!”   也曾重倾国倾城的容色,也爱慕过如云上仙子般的佳人,她们这位公子爷身边何曾有过何如初这般的小花小草,甚至何如初也只能勉强算朵花儿,夏夏看着何如初的模样这般想着。   “不要,坚决不要,说盛淮南哄我,我看夏夏你心存不良想忽悠我。我是很笨来着,可这几天已经笨足了好不好,别再上赶着让我做蠢事儿。”何如初可不敢再轻易作出什么决定,尤其是当这决定和盛淮南有关,她就更不会招惹,还不如自个儿瞎胡闹。   闻言夏夏直笑,竟伸手拍拍何如初手臂说:“姑娘总是在要紧的时候聪明得很,看来呀姑娘也就肯吃公子爷的亏。”   “嘁”地一声,何如初撇开脸去,没好气地说:“胡说,这话我最不爱听。”   “要么,姑娘给我唱个小曲儿,我替姑娘再出个姑娘八成爱听的主意。”夏夏又提出另外一个办法,其实让何如初唱个小曲也多是玩笑话。   但是何如初就捏着这句话站起来:“你说的,不许反悔,唱小曲就唱小曲。你等着,我想想唱什么,不拘唱什么吧。”   夏夏摇头,何如初琢磨会儿说:“那我给你唱个《两只老虎》。”   虽然唱《两只老虎》确实有点儿无耻,但何如初也是怕唱那些经典流行歌惹是非,经典流行歌里那些要么情情爱爱,要么大是大非的东西太后现代。就唱儿歌最保险,充满童趣又无比简单,她没唱“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就已经很厚道了。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何如初唱就唱吧,她还带动作的,实在是上幼儿园时她就是经由此一曲成名的,惯性太过强大。   ……   歌罢,夏夏沉默无语地看着何如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姑娘,您太让我失望了!”   哪儿跟哪儿呀,怎么就叫太让她失望了,何如初不明所以地问:“我又哪儿不对?”   她问完夏夏就指着院儿外,盛淮南不知几时到了院外,于是何如初大感安慰,幸亏没乱唱,《两只老虎》这首经典儿童音乐完全能够镇压全场。   不过……刚才的动作够丢人,关于老天爷不跟她一边儿这个事实,她已深刻地认识到。   见盛淮南不言不语盯着她,何如初居然能没脸没皮地笑,笑完还冲人打招呼:“盛淮南你来了。”   夏夏已是不忍心看,一是不忍看盛淮南的表情,二是不忍看何如初的白痴,明明多聪明怎么一碰到她家公子爷就变白痴了呢,这个问题值得好好思索一番。   “两只老虎?”   “嗯。”   “看来你过得挺欢快。”昨天其实只是让何如初吃个教训,事儿自然还是得他来办,盛淮南不觉得一个在府里憋屈着活过来的姑娘会猛然间就打翻身仗。只是他没想到,来了没见着愁云惨淡的某女,见着的是一个欢快无比唱《两只老虎》还带比划的。   “不欢快,夏夏说如果我给她唱个歌儿,何太太那边她就给我出个靠谱的主意。”何如初说道。   其实她心里倍喜欢盛淮南开口说“不必了,这事儿我去办”,盛淮南也确实为这事来,两人可以说是一拍既合,怎耐盛淮南刚才在院外看到的场面太过崩坏。   “有主意了吗?”盛淮南问道。   摇头,何如初说:“哪里有主意,车到山前总有路,船到了桥头也会自然直,要真是没路了那就只当是没这缘分呗!”   耍起赖皮来,何如初也够气魄,应承过的事是要去做,可不妨先耍着赖。   “么不也唱支小曲来听听。”盛淮南说罢大马金刀地坐下,大有开始听曲的意思。   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儿,何如初说:“我唱给你听?”   她心说凭什么,但是转着眼珠子一想就乐开花:“莫非我唱了这事就不用我操心?”   对此盛淮南的不置可否,只说道:“若你能正正经经唱个小曲,可以商量。”   什么叫正正经经唱个小曲,何如初绞着双手低头想了片刻,嘿嘿然一笑说:“君子一诺重千金,你可不许反悔。”   等何如初唱完,凭是盛淮南见多识广也不知道她唱的什么,既不是缠绵温柔的女儿腔调,也不是豪气壮阔的男儿情怀,带着几分江湖风雨之气,但又温温平平的:“虽听不明白,调子不错。”   何如初唱的是粤语歌《路随人茫茫》,也没唱完,就唱了一小段儿,这首歌味道很足,但既不娇气也不豪气,加上盛淮南听不懂,绝对不惹事儿。   “你没听懂不是我的错,人无信不立,说到就要做到!”何如初一拍掌从盛淮南旁边的座上站起身来,心中大感舒畅,早知道就是一支歌儿的事儿,她才不会这么操心。   这时盛淮南看明白了,他总算知道何如初聪明在哪儿,总是在不经意的地方,或许不留心就会被错过的地方。比如眼下,词曲间温平中正,却有一股子特殊之气,如常却又不寻常,就如同何如初予人的感觉,总在寻常之处抖着她那点小小的聪明机灵。   是真聪明,也是真懒,在盛淮南眼里何如初在用尽一切方法让自己更合乎于常理:“如初,你心里藏着什么呢?”   他的话让何如初久久无语,平平淡淡一个问句,却似是要问到心里去。何如初一笑摇头,断然不会允许自己被这句话打断:“既然是藏在心里的,当然是秘密,既然是秘密那就是轻易不会说给等闲人听的。”   “等等,你既然问了我,那我也来问问你。盛淮南,你的心里藏着什么呢,你的肩上又担负着些什么呢,想必是一大堆无法言说的破事吧!”两个身怀一堆破事儿的人凑一块,何如初觉得如果是出戏应该鼓掌叫好,老天爷安排得真是精妙绝伦。   “想以秘密换秘密。”何如初的语气在盛淮南听来正是如此。   “不,以心换心,你如果不能跟我推心置腹,我为什么要敞开胸怀。”何如初说完脸上笑眯眯的,她是知道的,盛淮南这般人不会向任何人袒露心声,所以她才敢拿着这来说事儿,要不随便换个人何如初也不敢这么放纵。   果然,何如初一谈到这样的话题气氛就分略有些很细微的变化,片刻后两人非常默契地转移话题,盛淮南居然噙着笑说:“方才过来时,院外除却我还有一个人。”   “谁啊?”何如初浑不在意地问道。   “郑提督府上的公子郑韶。”   按说随便换个男人来,将过门的妻子院外有个男人在应该心怀不快,可盛淮南半点不见不快,反而笑得那叫一个不堪入目!何如初暗中腹诽,却又不由自主地问道:“郑提督的公子在我这小杂院外边做什么,难道她们的戏还没摆够?”   “如初应当知道,有时候戏里也有三分真。”   什么意思?    13.拟同生死 更新时间2012-3-10 8:01:06 字数:3049  这所谓的三分真隔天何如初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大清早的何如云就跑到她院子里来闹!   “平日里装得好好一副道德深闺,原来就是个不要脸的,就凭你这姿态也敢在郑公子面前放肆,看我不撕烂你这张脸。下作的娘果然只能生个下作的女儿,你娘是这德性,你也是一样。当初爹说要把你送出府去另住娘还好心留你。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就应该把你送得远远的,随便你是勾引张三李四都坏不到家里。”何如云发着疯一样要上前来撕扯,却被夏夏一只手就给挡住了。   虽说在府里受刁难,但也没这么挨过说,起初何如初不明所以。不过她也不是那迟钝到没救的,看着眼前再想想昨天盛淮南的话,她就知道那郑公子八成打听过她的身份后存了些连她都不能肯定的心思,只不过这郑公子也太能见异思迁了吧。   “何如云,把你的爪子收起来,平日里不跟你计较,那是你那些话儿损伤不着什么。不就是一个郑公子,他胡闹什么我虽然不清楚,但是有一点我很清楚,这位到何府来既不是冲你,更不可能是冲我。你自个儿想想明白,如果你连这点脑子都没有,以后也别叫我姐姐,就算这声姐姐叫得你不甘心不情愿那也是叫我,我可不想有个蠢到骨子里的妹妹。”何如初说完又退一步,省得自己被何如云那尖长的指甲给刮到。   但是何如初高估何如云了,在府里受着娇宠长大,也没跟谁争过宠夺过爱,更何况眼下何如云身陷在郑韶坑里,一沾上郑韶哪里还能分辨得清什么。   只见何如云半点儿不停顿,就想着挥着手把何如初的脸抓烂,但是有夏夏拦在中间,何如云连头发丝儿都碰不着,她也只能逞逞嘴上威风:“叫你声姐姐你还还真当自己是我姐姐了,我呸……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儿,也不看看你有个什么娘,你以为爹为什么不理会你,你以为爹真会放着我们欺负长姐么。你娘做出的下作事儿让整个何家都跟着蒙羞,爹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亲生女儿。别在这儿拿着姐姐的架子来教训我,就凭你还不配,下作!”   闻言,何如初皱眉,难道还有这样的事儿,那可真是个事!   “你是嫁进郑家吧,人说官家门里重品性教养,如云妹妹,我劝你一句,如果真这想高攀郑家,那就好好修身养性,要懂得修闭口禅。不要天天把自己端得高高在上,这样的态度脾气,这样一张嘴到郑家这样儿的门里去只会给你自己招一身是非。再者,就算你说的都是事实那又如何,父亲若是真将我逐出门去我认,但只要我还在这个府里一天,甭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甘心还是不甘心你都得叫我一声姐姐。至于是下作还是高尚,长辈之间的事轮不到我来定论,亡母故去多年如云妹妹还是留些口德,活生生的人何必要去跟个故去的人计较。”何如初气定神闲地站着,对于何富仁和亡妻之间的故事她一点儿也不关心,反正人都已经故去了,她关心也是徒劳。   “你……”   被何如初这一大段话给说得有些怔,在何如云印象里,何如初从来没有反过嘴,也从来没有这么端起严肃庄重的态度来说些什么。从最开始就是一个任打任骂任刁难却没有半点反抗之气的,今天居然说出这么一大通话来,还说得她有些语噎。   这会儿何如初心里暗爽啊,终于知道自己指着盛淮南“你”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盛淮南有多爽了,这个混蛋果然是看着道貌岸然其实无比闷骚的主儿。   想到盛淮南,何如初觉得自己应该和何如云共勉,这世上任谁也不是无往不胜的,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夏夏,替我送如云姑娘出去,我累了。”   “是,如初姑娘。”夏夏其实也有些说不出话来,她一直认为何如初是个胆气弱弱的,不是她误会,实在是何如初在盛淮南面前太……太没出息!   送走何如云没多会儿,院门又响起来,夏夏去开门一看却是一个没见过的丫头,丫头叫开门见是夏夏就行礼:“见过姐姐,我是郑提督府上的丫头,公子有几句话交代我转达如初姑娘,还请姐姐代为通禀。”   一听说是郑韶的丫头,何如初想都不想便说道:“不见,还不嫌够烦的,我看那郑韶也不是什么好人,更未必能存着什么好心。看着人模人样儿的,谁知道心里泛什么坏水儿,花期会上明明在等人,却又托媒到府里来要娶何如云,既然是来定何如云的,偏偏又生出这么件事儿来,看着我像好欺负的么!”   她的话惹来夏夏一通笑:“如初姑娘,您还是生气了,为如云姑娘生气值当吗?别恼她了,既然是差了丫头来,您也不能说不见,这不合乎规矩。要是郑公子来,不用姑娘说不见,我就替您打发了。”   “真得见吗?”   夏夏点头,然后在何如初的叹气声里转身去把郑韶差来的丫头领进来。   那丫头一见何如初就施礼作拜:“小的墨言见过如初姑娘。”   “别多礼,坐着吧,我这里没这么多规矩。”何如初一听这名字就知道,这丫头不是寻常的小丫头,应该是大丫头一类。小丫头一般不会称全名,一般就是小言小墨不得了了,这名字透着文气,想必也不是本名,能让主子费心思取名字的当然得是身边得脸的人。   墨言颔首点头却没有坐下,只说道:“如初姑娘,公子说事出突然未及圆场,若有什么冒犯如初姑娘的地方,还请姑娘多多见谅才是。公子还让小的代问一句,如初姑娘可愿托付。”   话一说完何如初还没什么,倒是夏夏先瞪眼儿:“怎么,这就想跟我们家公子爷抢人了!”   “这位姐姐,这话怎么说的。”墨言不明所以地问道。   “难道你们公子不知道如初姑娘已经订亲了么,眼看着婚期都要到了,郑公子怎么能说出这句话来。”夏夏心里却在腹诽着盛淮南,说是不要太张扬,这倒好眼看着订下的亲都能到这时候还被人问上一句“可愿托付”。   “什么,却为何不未曾听何太太言说过?”墨言惊讶非常地问道。   “墨言姑娘,郑公子的意思我听明白了,请代我回一句。就说……就说‘知君用心如日月,已有良人同生死’。”何如初说完心里为自个儿鼓掌,这话改得真不错,看来她这辈子八成要跟这首《节妇吟》耗上。先是“恨不相逢未嫁时”,现在又是“知君用心如日月”。   听完她这句后墨言就离开了,夏夏回转身来看着何如初说:“如初姑娘,您可真是聪明。”   怎么又聪明了,何如初不明所以地问道:“这回我又哪里聪明了,说来听听。”   “如初姑娘不是担心郑公子心存不良么,这一句知君用心如日月下去,郑公子就算不想如日月也只能如日月了。郑公子太院出身,您只要有这么一句他就会有自知之明,也会持重己身。”夏夏笑眯眯地点头,越来越觉得何如初时常透着说不出的小聪明。   存一点聪明渡日,留几分痴呆防死,在夏夏眼里这就是大智慧。   “这样啊?”好强大的夏夏,何如初心中想道。   晚饭后,夏夏照例出门回建安城西的宅院里去,黄昏时就着天光忽地下起雨来,何如初起身递了把伞给夏夏,然后就挥着手笑嘻嘻地说:“不许打我的小报告。”   “是,如初姑娘。”   夏夏是这么应的,但是到盛淮南那儿夏夏就非常主动地交待了。当夏夏念完那句诗时,整个屋院便只能听见一片雨声。   一场雨将整个建安城的夜笼罩住,那些灰黛之色被洗得发亮,在灯下廊下倒映着微弱的水光。盛淮南让夏夏先去睡,自己则久久立于廊下看着天际的雨看不到尽头地落下来。   从天至地,这是何等遥远的距离……   “又下雨了。”盛淮南说罢面向北边,这样的雨夜里容易想起故人及往事来。   曾经也有人与他言“拟同生死”,只是终究雨打风消去,眼下又听到一句同生死,盛淮南自问已无心力去回应。   如今存活着只因为还不到死的时候,既然活着那就当活得肆意畅快,他不会久居于建安城里荒废生涯,建安城太大容不下一颗不够温暖的心,建安城又太小容不下那些宏伟壮阔的风波。   “如初,于你而言最好的对待应该是放任你肆意生活,说去便去说留便留,若这就是你最大的所求,我必将应允。”如今他已给不得太多,既然何如初所求的是他能给的,他自然会给。她若想走,他便给她一个全新的身份,让她活得天宽地广再无束缚。   “只是,如初,你当真不记得了吗?”盛淮南说罢嘴角有了一丝笑意,如果何如初看得到就会在心里腹诽,这是她最讨厌的笑。    14.出小坑入大坑 更新时间2012-3-11 8:00:29 字数:3171  眼看着时日已至七月中旬,盛淮南怎么搞定何太太的何如初不知道,她只知道夏夏给她绣的胭脂色海棠花嫁衣已经绣好,繁复精致得无以言表,穿上好看是好看,就是心里不踏实。   何如云也没敢再来,听说郑提督府上最终还是下聘到何太太那儿,对象自然是何如云。何如云虽然没来,可偶尔听得丫头们嘴里议论起,说起三个姑娘前后脚订下婚约,却是天差地别。   “那位生得再往前又怎么样,还不是嫁了个没名没姓的,如雪姑娘嫁邺城杨家,如云姑娘更是高嫁到郑提督府上。”   “就是,要不是老爷心地良善,只怕她连咱们还不如呐。”   所谓见高踩低,何如初现在就是个人人见了都要踩上一脚的,每当听到这些风言风语时,夏夏就看着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七月十八那天,夏夏大清早就把何如初叫起来,梳得一个精致漂亮的发式,又点得珠花玉簪,还特地给她穿了一声新衣裳,这可就让何如初奇怪了:“夏夏,你今天这是做什么?”   “如初姑娘今天要去见一个人,公子爷吩咐要好好替姑娘打扮打扮。”夏夏却怎么都不肯说是谁,却让何如初更是一番瞎揣测。   见面的地方是建安城最有名的茶馆,也就是何如初那天啃西瓜的茶馆,夏夏又是把她送到门外就不进去了,只说道:“如初姑娘,里边的爷是公子爷的兄长,规矩礼仪且要妥帖一些,但也不必太拘束。”   进去了一看盛淮南也在,莫明地就安下心来,有这厮在应该不是来为难她的。只是……盛淮南这位兄长会不会太老了点儿,还是盛淮南看起来脸嫩?   见何如初怔愣,盛淮南开口道:“这是我兄长,你称一声三爷便是。”   “如初见过三爷。”何如初从善如流地行礼。   那位三爷点点头说了个“起”字,然后又笑着招手说:“弟妹且来坐下,不必拘礼,你和淮南的婚宴我不便到场,这里先给你们俩道声喜。淮南此番是我委屈了他,以后自当补偿,眼下虽时日艰苦些,却也是为将来做打算。我此番出行也没带什么好物件在身边,只一对羊脂玉腻子常把玩着,便充作贺仪愿你们双宿双栖白头到老。”   比起盛淮南来,这位三爷透着亲切,但这亲切里也带着很浓厚的气度,是一股子就算温温和和笑过来也不会忽略的强大气场。盛家怎么尽出这样的人,这位在定都盛家怕是个掌权的:“承三爷吉言,谢过三爷。”   这位盛三爷是来也快去也快,盛淮南丝毫不挽留。   两天之后婚礼至,何如初没半天欢欣雀跃,反正在她念头里,这会儿就是眼一闭头一蒙上花轿。至于以后怎么逃,怎么离开这位不能招惹的那就再说,眼下形势比人强。   在花轿上,何如初想半天,终于拿着手里的玉如意狠狠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痛呼出声后终于明白一个事实:“本来我是不想嫁的,我也大可以不嫁,为什么我居然就被哄着上了花轿!”   无语凝噎啊!她怎么就这么傻,真的,她真的已经傻得没药医治了。   细想想自己这几个月来都干了些什么事儿,连像样的反抗都没有,这叫什么,这叫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盛淮南,你这个混蛋,我有这么笨有这么好哄好骗吗?”懊恼至极地新娘胸中郁闷极了,以至于拜天地时压根不低头去拜,众人也都无视,念完就把她押进屋里去,留下夏夏在她身边守着后,一群人就上外边儿吃吃喝喝去了。   最终,郁闷至极的新娘终于发脾气了,要知道这位从前也是娇小姐,一发起脾气来自个儿把盖头揭了,见着什么砸什么。夏夏居然也不拦着她,甚至还在一旁提建议:“太太,这个盘儿砸不坏,要不您换那架子上的瓶盘杯盏试试。那些个不仅是易碎,还是公子爷的心头好,您砸了更好出气。”   “夏夏,你到底跟谁一边的!”何如初边砸边怒吼。   无辜的小胖侍女夏夏同学眨巴眼,满脸是笑的说:“跟谁也不一边。”   砸了完地的瓜果盘子之后,何如初发现自己压根就是在做无用功,垂头丧气地趴到桌子上,心中那叫一个无限凄凉啊!   此时夏夏开了门让人进来把东西收拾好,又递来盏茶给何如初,侍立于一侧轻声道:“如初姑娘,您心中所求世上若真有个人能给,公子爷便算一个。如初姑娘若只想籍此从何家脱身,夏夏能跟姑娘保证,公子爷能给的天宽地广要比旁人稳妥的多。”   “盛淮南也知道我的心思么?”何如初问道。   只见夏夏轻轻点头,说道:“公子爷知道的恐怕比姑娘想象的还要多一些。”   “其实他要早跟我说明白这只是一场戏,我至于天天鼓捣着跑么,他有他的目的,我有我的想法,这样叫一拍即合各取所需要,多好的事儿,还弄得我挖空心思闹出那么些事来。啊……我终于放下心来了,说实话不是盛淮南不好,就是他太好了,一个我一辈子都得像他低头的人,我可不愿意跟他过一辈子。”她是想跳出何家这个坑儿,可盛淮南是一个更大的坑,搁谁也不会乐意刚从小坑出来就落大坑里。   “不过我有点好奇,究竟是什么事儿让他非得用婚姻来解决,像他那样的人还需要委屈自己吗?”在何如初印象里,这种应该叫权二代,有钱有势啥也不缺,想做点事哪用得着束手束脚,还用一场婚姻来作戏遮掩。   她的话让夏夏轻叹一声说:“如初姑娘,这世上最最身不由己的人恰恰是那位站得最高的人,若要说委屈,那位又向谁说去。”   这个那位意有所指,而且从夏夏的语气里何如初听得出来,那位意指深在身宫里的皇帝陛下,更重要的是,夏夏说来好似和那位还挺熟悉。   不过这话何如初放心里,有些可以好奇,但有些事不能好奇:“也是,那我就不问了,以后也别跟我说任何人的身份,我不想知道太多。”   “如初姑娘,都收拾好了,要么我侍候你洗漱歇下。”夏夏的话意思可明显得很,那就是告诉何如初不用小心翼翼揪着衣襟,她们家那位公子爷不会过来。   听到这句话何如初也不意外,既然一开始就是作局,那想必盛淮南那样的人也不会随意做出格的事,既然都不是心甘情愿,当然不会有什么洞房花烛,这倒省事儿!   安心睡下一夜无风无雨无梦,直到夏夏再喊她起身时,窗外边天已大亮:“如初姑娘,要起么,还是您困着要继续睡会儿。”   按大家族里的规矩,到点儿就得起,可何如初从没守过这规矩,一看天有些凉意就眼皮子一搭裹好被子说:“我继续睡,别叫我吃午饭。”   打新婚第一天开始何如初就照样过着和在何府一样的日子,只是在吃穿用度上有了变化,盛淮南在这上边一点儿也没薄待她。小宅院里仅有俩丫头,夏夏侍候她,另一个叫入秋侍候着盛淮南的起居,整个宅院里就四个人,夏夏常说的几位叔叔鲜少过来。   何如初其实是一个挺懒的人,眼下过得挺好,也就没想着逃跑的事儿,更何况盛淮南守之以礼,每天见了面问候几句说几句话,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无比惬意啊!   “如初姑娘,你蹲这做什么呢?”夏夏出门置办宅院里要用的东西,入秋见何如初蹲在院子里半天没起就过来看看她需不需要什么。   蹲在地上的何如初在画漫画呢,她从小学国画,到了到了没成国画大家,却偏歪到画漫画上去了。当然她这也是古风十足,功底深厚的漫画,和日本那些个漫画风格是完全不同的,可以称之为中国风,线条简单流畅每一笔一画都是古韵十足。   “呀,姑娘还会画画呢,画得可真好看……好像还是个故事呐!”入秋说罢也蹲下来看着。   原本一个人在石板地上用炭头画画解闷的何如初见自个儿有了观众,兴味就更高了,一边画一边说:“这个故事叫仙剑,讲的是一个爱玩爱闹一点也不正经的店小二和南诏国公主的故事,呐……你看这就是那个店小二,他的名字叫李逍遥,这是南诏国公主,是小时候的样子她叫灵儿。”   一点点地讲着故事,何如初也是瞎胡闹,正好有个人愿意陪着她瞎胡闹,那再好不过。   说到李逍遥在仙灵岛上见到灵儿的时候,入秋特同情灵儿,说:“她一个人等那么多年,好苦啊!”   说到仙灵岛上那颗种子被灵儿的泪花滴落后发芽时,入秋又特别激动:“如初姑娘,原来真的不是石头,灵儿姑娘等的人没有骗她。”   何如初都有点儿不理解,就一个故事而已用得着那么激动,在电视剧烂大街的时代谁会为这么点儿戏剧性的故事,而导致情绪大起大落。   “对,没有骗她,你好好看着我画,好好听着我讲,这事儿可不会因为他们结婚就完,这可是一个很曲折很长的故事。”何如初说完继续埋头画自己的,这时画到灵儿送李逍遥离开仙灵岛,两人依依惜别的场景。   画完后,何如初忽然发现自己被个影子罩着了,歪着脑袋仰面一看:“盛淮南……”    15.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更新时间2012-3-12 8:00:25 字数:3037  站定在何如初身后看着她仰面,脸上有些炭头擦过的污迹,盛淮南遂伸手掏了帕子递给她:“脸脏了。”   接过帕子随意一通抹,何如初还特顺手的擦完又把帕子递还给盛淮南,盛淮南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她良久之后把帕子接过收回袖袋里。   何如初本来想接着画的,可是观众入秋却起身拜了拜盛淮南,看着天色说:“公子爷,小的去给您备午饭,如初姑娘用些什么,夏夏姐不在小的一并给姑娘准备。”   “我不挑食,时令蔬菜、应季河鲜湖鲜有什么上什么,你看着办就行。”何如初招招左手,右手继续在在上画,因为她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找着点儿能让自己忙起来的事,要知道《仙剑》真的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啊!   这多半个上午,粗粗地画来就把整个院子都画满图画,到最后没地方可画了,何如初才有些遗憾地站起来看着四周的白墙。她真的差点儿就想上墙上画了,可白墙前边还挡着个盛淮南,她没胆子当着盛淮南的面把那几面干净洁白的墙画得满同炭线条:“嘿嘿,我去洗手吃饭,你脚别乱踩,别毁了我的画儿!”   “画?”盛淮南低头看着满院子说画不像画的线条,在他看来实在有些乱七八糟,这位可是正经世家教育出身,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至少都是见过好的,样样都开过眼。何如初画的满院子乱糟糟倒无所谓,只是要把这称作是画,盛淮南有些不敢苟同。   “咦,这语气,它不是画难道是字吗?”何如初瞪大眼睛,觉得自个儿辛苦一上午原本满怀的成就感瞬间就被盛淮南给戳没了。   闻言,盛淮南看着何如初说:“跟我来。”   莫明其妙地跟在盛淮南后边儿,何如初免不了又骂自己一句“没出息”,等到地方才知道是书房。进书房后,盛淮南铺陈开纸墨笔砚,把何如初画过的其中一幅画描摹在纸上,于是何如初就羞愧了……   亏得她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十几年学国画没白费工夫,见到盛淮南的画后她才知道自己真就只配画个漫画,从前居然还有脸瞧不起人画漫画的!   “我知道我画得不好,但你必需得承认那就是画,画得不好也是画。”何如初不甘心地说道。   “嗯,如初,你若喜欢画画就好好画,我会让夏夏给你准备纸墨笔砚和水粉颜料,书房旁的屋子一直空着,让夏夏给你布置布置作画室,以后别蹲地上画画,既画不好也画不出好来。”盛淮南说完收起画卷扔到画缸里。   而何如初忽然睁着眼眨巴眨巴后满脸笑意:“好啊,忽然发现我也有长处啊!”   她说完盛淮南就噙着笑看着,说道:“确有长处,这样的故事整个夏朝也没人想得出来。”   呃,抄袭有罪啊!不过《仙剑》好像也没漫画,她这至多叫改编,咳……对,就叫改编。   “那是,不过在哪儿跌倒就要在哪儿爬起来,我将来一定会比你画得好。”何如初呛完声却眼巴巴地看着画缸里那画卷,其实她也就说说,在画画上比过盛淮南怕是挺不容易的,怪她小时候不好好听老师的话。   她的目光所向目的无比明显,但是盛淮南不言不语跟没看到一样,这时入秋又来叫吃午饭,何如初快走到门口时才说:“那个,那张画能不能给我。”   “如初,这世上的事只有你说出来旁人才会知道你想要什么,你不说只看怎么能得到。”盛淮南说罢抽出画缸里的画卷递给何如初。   要幅画儿也那么多大道理,不过盛淮南到底什么意思。   虽然他们在一个屋檐下都不怎么常相处,但是何如初能感觉得出来,盛淮南在教她一些什么东西,教得那叫一个润物细无声,甚至她都不明白盛淮南为什么要这么做。   拿着画儿在书房门口站了一会儿,何如初迎着盛淮南跑过去:“盛淮南,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怎样?”   “你做这些像是在交待什么,又像是在弥补什么,扪心自问咱俩谁也欠谁,你有你的目的,我有我的想法,不必觉得愧疚。我从来不问你的身份,也不问你从前做了什么,将来要做些什么,因为我觉得这没必要。若你让我觉得不安稳了,我会自己离开,我这个人很自私的,不愿意为任何人担负什么责任之类的东西。”何如初觉得应该说清楚,他们现在就有点儿类似契约婚姻,只不过他们连契约都没有,到时候想走了拍拍屁股就能一拍两散。   站立在廊下听何如初说完话,正午的阳光落在何如初额面上泛着洁白如雪的光泽,盛淮南在一片安静之中勾直嘴角一笑道:“我的人生何需你来担负,如初,没有任何人能够替我担负责任,或许连我都担负不起,又如何能让你来。”   此刻何如初也回望着盛淮南,她已经习惯了每当和他说话时就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不会永远待在建安城,你不属于这里,这里也不可能留得住你。定都盛氏虽名重天下,但我相信小小定都盛氏养不出你这样的气场来,我不管你是哪里来的皇子王孙,只希望出了建安城后我们便再无干系。”   “如初啊,你何等凉薄。”盛淮南说这句话时语气微凉,却不见得心里如何感慨,只是淡淡作着陈述。   “凉薄,我不是凉薄,只是自私。一家一宅的争斗我都懒得理会只求保全自身无虞,设若真是整个天下的权谋,我只会置身世外找个安安稳稳的地方好好看戏。其实我更希望现在眼前的一切,建安城或者京都,父母何府或者你及盛家都只是故纸堆里都找不着的遥远传说。我不想招惹你们,同样的你们也别来招惹我。”何如初真心希望自己现在还在现代过着光怪陆离的生活,永远觉得自己不可一世,然后等着哪天被哪里来的大锤给敲得头破血流才知道自己的错,而不是用这样的方式让她知道自己从前肆意挥霍的人生何等离谱。   “如初总是这般聪明,即使我什么都不说你也全猜对了。如初可曾想过,我也如同你一样,希望所有的一切是戏文里都看不到的传说,我也不想招惹,可却被招惹个正着。人生在世多不趁意,哪来那么多顺遂心意的事,不过……如初,我能周全你趁意而活。”盛淮南说罢不言不语向前。   何如初也没再多说一句话,她知道这些话题是沉重的,两人默默无语地吃完饭各自回院里,盛淮南做些什么她不知道,她散会儿步去午睡,午睡起来时夏夏已经回来,立在她床榻边喊:“如初姑娘,该起了,再不起又得错过晚饭,太晚吃容易长肉,您看看您最近都长多少肉了,再这样下去那小腰都得变成水桶,您能忍心我都不能忍。”   迷迷糊糊爬起来,何如初照着铜镜扭了一圈身子,捏着下巴看了许久后悲催的发现,脸都肥了好一圈儿,夏夏不说她还真不觉得!   “啊……怎么会这样!”   她连连尖叫惹来夏夏在一旁憋不住地笑,夏夏按着她坐下说:“好了好了,别叫成这样儿,没事!姑娘听我的,每日叫你起就起别赖着,叫你出去走呢也别歇着。爷吩咐了让我给姑娘置办画室和笔墨纸砚,赶明儿起您就开始画画,只是别坐着画,站着画也一样是不是。”   “好,反正我蹲着趴着也能画出来,我要减肥!”何如初说完蹦起床,然后洗漱完去吃夏夏备好的午后点心水果。   “如初姑娘有没有想过公子爷为什么让您好好画?”趁何如初吃着西瓜的时候夏夏这么问道。   “想看这个故事,还是想让我有点儿立世的本事,诶……你们这位公子爷真是太想当然了,要知道这世上穷文富武,卖文卖画儿的人显贵的也就那么几个,饿死的多!而且文人还讲究个饿死是小失节是大,卖文卖画儿过日子可清苦得很。我也不讲究要大富贵,但也不能今天卖不出就喝汤,明天卖出去了再吃肉,很苦的。”何如初可记得历史上多数后世有名的画家生前一片潦倒,比如大名鼎鼎的江南四大才子之一唐伯虎,那就是个生前连老婆都娶不起的主儿!   夏夏听完“咯咯”直笑,捂着嘴说:“如初姑娘,您啊有时候聪明机灵得很,有时候却明摆着是个不曾见过世上风雨的。夏朝如此之大,姑娘又见过多少风物,又何曾见在京都里,若有好字好画儿从来不会被埋没。”   好字好画?何如初知道自己的水平,就她那几笔,这辈子是别指着成占个好字,跟盛淮南一比她就是浮云:“以后的事儿咱不说,走,我得好好想想故事怎么画,这真的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呀!”   想着要把这故事画出来时,何如初不免看了眼天空,改编什么的应该不会遭雷劈吧……    16.做个交易 更新时间2012-3-13 8:00:59 字数:3158  几天后画室修整妥当,何如初去看的时候已是处处一片书卷之气,画案正对着大大的窗户,站在画案前时有清风吹来,竹影一片横斜,小院里的景色只需要一抬头便能尽收眼底。画案上陈设的一应物件都是夏夏准备的,何如初向来知道夏夏挑东西的水准,甭管夏夏懂不懂行她都能挑着最好的物件。   因为是画绘本,所以准备的大部分是装订齐整的册页,一旁的架子上还备了各类宣纸,甚至夏夏还细心地买好几方空白印章,只等着何如初来决定到底预备落个什么款名。   “就叫不息吧!”何如初也是随意,想到句“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就张嘴随便来。   打这一天起,何如初的号就是“不息斋主”,后边两字是夏夏提议加的,后来取印回来后夏夏看着那印许久,石破天惊地说出一句让何如初哭都哭不出来的话:“不息,如初姑娘,不息不就是没出息的意思吗?”   大误,明明是自强不息的意思!   几场雨过后眼见着秋日微凉,体贴全能小侍女夏夏早就给何如初准备好了过秋的衣裳,偶尔在秋风吹得落叶满院时长袖飘袂手起笔落,何如初觉得这简直是神仙一样的生活。怪不得中国人骨子里都有一种归隐情结,这样的生活才真正叫活着,关起门来不管外间如何烦恼,只在小小屋院里做点儿想做的事,偶尔出门走走赏花赏月赏风光,把日子过到这样的境界,人生至美啊!   画完第一本册页时,何如初兴奋地满院传阅,其实这满院也就夏夏和入秋,这俩看完后居然还学会天天定时定点儿催更新。   这天下午何如初午睡起来,洗了把脸往画室去,经过盛淮南书房外时听得里边传来声音:“如何?”   “回公子爷,故事很有意思,比我看过的话本儿都要有趣。至于画么,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画风,很奇特。线条流畅、颜色柔和,看起来既像是真实的景致人物,但却比眼所能见的更美好……”这是夏夏回话的声音,那问话的自然是盛淮南。   站在外边儿略微想了想,何如初推开书房的门走进去,一看到盛淮南就是满脸不怀好意地笑:“以后有什么话直接问我就是了,我也不介意你过来看。我不喜欢自己的事儿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人谈论,如果我一点都察觉不到就算了,可是盛淮南咱们经常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天天要打你书房门口过,我还能装不知道吗!”   见状夏夏二话不说就走人,盛淮南倒也不见丝毫尴尬,只指着座说道:“坐吧。”   “你让我坐的次数比任何人都多!”何如初念叨完坐下,然后看着盛淮南等着这位看能说出什么来。   她的话让盛淮南微有些笑意:“如初,在这世上存活并不易,你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我只希望你以后不论在哪里都能够安安生生地存活。”   沉默片刻,盛淮南的好意何如初能够感受得到,虽然不明白这好意从何而来,但是一个人是虚情还是假意能很轻易辨别出来:“盛淮南,一个人……一个再强大的人都不能够周护所有的人,什么时候你能明白这一点你才有足够的胜算回到京都去做你该做的事。至于我,我的生存能力已经很高了,你不用太担心,或许有一天你会明白,不是每个人都需要仰仗另一个人的照拂才能存活。”   每当谈话的时候,盛淮南总是留出足够的时间倾听,并不急着解释什么也不急着说话,这也使得何如初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该怎么说。   这个人复杂得让她难以理解,她很难明白盛淮南的思维模式,毕竟他们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世上最难的事儿是活着,最简单的事也是活着。或许是我平日太不思上进才让你觉得我是个离了照拂就活不下去的闺阁女子,甚至连宅院里的琐事都处理不好,更何况行事处世。其实你真的顾虑太多了,我倒想问问在京都各式各样残酷的争斗里,像你这样容易身怀负疚感的人怎么存活下来的,简直是奇迹。”权利场中人何如初也曾见过,不知道是现代教育的问题,还是古代人教育太没有问题,何如初不曾见过像盛淮南这样高高在上却行事优雅绅士,简直可说一句无处不体贴。   说罢闭上嘴回望着盛淮南,何如初现在已经习惯了盛淮南的谈话方式,她要不主动提示他自己说完了,他就可以摆出倾听的姿态沉默上许久。   果不其然,她作出一副“我说完你来”的态度之后,盛淮南才开口说道:“为什么认为是负疚?”   听到她说负疚两个字时,盛淮南莫明觉得被噎着一般,如果是旁人来哪有这么好的对待。也怪那时年幼,不记得却也在常理之中。   当何如初冷静而具有条理地同他谈话时,盛淮南认为何如初是个最好的谈话者,在这样的时候他们几乎不用费任何力气就可以交谈得很明白。   聪明人之间不需要太多的语言,脑子里一过事事分明,只是端看何如初愿意不愿意表露出来。   “像你这样的人,肩上扛着的具体是什么不用细说,想来不管怎么着最后都离不开责任二字。无论如何总是有嫁娶、有媒聘,你必需得承认你觉得就算不能照拂我一生一世,也想着要将我以后的生活照顾得滴水不漏。”何如初其实挺想翻白眼儿的,这人累不累,什么事儿都想捞着吧还什么事儿都想做好,怪不得一身沉郁气,该!   这只能说何如初还不了解盛淮南,也是盛淮南如今实在比较闲,有工夫花时间花精力来照拂,若在京都,就算他有这闲心也没这时间和工夫。   “如初认为不应该对此负责任?”盛淮南着实觉得意外,女人不就热衷于让男人负责,难道他这样安排不应该?   对此何如初觉得自己压根和盛淮南不在一个波段上,仰天长叹一声,何如初说:“若是将来有一个女人想跟你过一辈子,她要的必然是心,难道你不觉得一男一女过一辈子只讲责任太可悲了么。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给得起心的人,你自己都不知道把心丢在哪里了,所以我每每跟你说以心换心时都算定了你不会跟我来谈这个。而我们之间,既不需要讲心也不需要讲求责任,盛淮南我不是那个离了照顾就活不下去的,一个人过日子有多难我或许不比你清楚,也不比你安排得更周到,但是我能安排得过来,也能过得不错。”   这时的何如初已经开始摆正位置,把自己和盛淮南当作合作伙伴,他们一起过了这个坎,然后各奔东西不再相交。当然,这是她所期待的,也是她一直摆出姿态来想让盛淮南知道的,看样子他十分清楚她的打算。   “好,既然如此,以后夏夏不再管院里的事,你来办。”盛淮南扔下这么一句话来。   顿时间何如初愣在当场,搞半天她来表立场,却被盛淮南一句话就钉墙上,她这哪里是来找自在的纯粹是来自找不自在。本来端着好好的架子模样转眼间就塌下来,何如初无比凄惨地看着盛淮南说:“能不管么?”   “如果连简单的起居饮食都安排不妥当,以后怎么在市井里求生存,市井确比京都诸事平静安闲得多,但这世上只要和人打交道的事就没有一件简单。”盛淮南挑眉,何如初冷静有条理时总显得可以信任、放任并且安心无顾虑,但她一旦叹气低头摆一副“我认输”的模样时又显得那么有趣。   思量一会儿,何如初忽然站起来怒道:“对了,事情一开始就不对劲,从我遇到你开始事情就没有一件对劲的。明明我不想上花轿还是老老实实嫁过来,这下我又差点被你哄过去。我一点也不想管这些事,我不管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差点就答应下来。我脑子是没你转得快,但是吃一堑长一智,我可不会回回都被你掐着软肋。”   “作个交易如何,你应下这事,我给你一个干净的户籍文书,干净到天底下除了我没有人知道那不是真的。”盛淮南知道这是她想要的东西。   这也确实是何如初想过要求的,只不过她一直觉得这事儿太麻烦没有开口,渐渐地她就作好以后顶着这已嫁过的身份过下去,其实这也没什么了不得。   思索片刻,有比没有方便太多,盛淮南即然说得出那将来拿到手的就必然经得起考验,而且完全能通过官方验证。末了何如初点头,说道:“好,我答应。”   “另外,私人奉劝,就你这丢不开责任二字的脾气迟早还会招来事,说不定下次的困境会比这次更深。像京都那样的地方,需要的东西很多,不需要的东西更多,你这些多余的情绪不止是不需要,还很多余,多余得很容易被利用。”何如初说完起身走出去,她得赶紧去问问平日里饮食起居怎么安排的,虽然她不觉得四个人的生活在日常安排上会有什么难度,可夏夏每天忙得跟陀螺一样,由此可见管着这个小宅院也很不容易。   但是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更要上,创造困难什么的就不用了……    17.盛家来人 更新时间2012-3-14 8:01:03 字数:3241  说小院里的事复杂难办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夏夏实在太能干,何如初问过夏夏后觉得自己怎么也做不到这样的程度。夏夏居然还安慰她,说是她从小就接掌着这些事,起初也一样做不好没少走弯路,多办几趟事下来就能上手。   小宅院里衣食住行样样都要打点,得和市面上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何如初开始是真的不能适应,不过幸好在现代谁不得上街给自己置办东西,只不过现在置办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四个人一个院子。开始几天何如初天天忙得恨不能有十双手,只五天过去她就适应了。   毕竟在现代她也独立生活过,现在不过是多顾几个人,而且盛淮南的生活品质相对较高,对于一个从前就注重生活享受的何如初来说并不算很难。她的眼睛也毒的,好不好的东西打眼前过,上手一掂量心中就有计较。   “公子爷,如初姑娘办得很好,凭心而论公子爷应当相信姑娘,姑娘和京都里那些闺阁姑娘当真不一样。”夏夏这几天跟在何如初身边,眼睁睁看着何如初怎么砍价儿,砍到大大小小掌柜们恐怕是连吐血都吐不出来。   “嗯,你帮着支应一下,以后院里的事交给她来办。”盛淮南倒真是另眼相看,他以为何如初只是有些小聪明,平时偶尔能抖出点儿机灵劲来,却没想到何如初能把院子里里外外管得井井有条,比起夏夏这从小便学管家的丝毫不逊色。   小侍女夏夏同学临到出书房时犹豫片刻,又立定身子回转来说:“公子爷,如初姑娘似乎在做些什么,我也拿不准,昨天卖了套木工用具就在书房里敲敲打打的。”   这件事盛淮南知道,何如初就在他隔壁敲打别人听不到他也得听个一清二楚:“这件事我知道,待会儿我过去看看。”   不等盛淮南过去看,何如初敲打完兴奋地抱着木板冲到盛淮南面前,倍加得瑟地说:“盛淮南,你看……”   只见何如初举着一块木板递过来,盛淮南仔细瞧着发现似乎是雕了画在上边,线条简单明了,除却画还有字在上边:“这是什么?”   “雕版画,得亏当初我是个不务正业的,不过也因为我太不务正业,也就一段时间的热诚,过后不喜欢就扔着没再动,所以技巧实在有限,你将就着看不许笑话。”何如初知道自己学得杂,而且都学得不精,唯一精一点的就是画插画,她的得瑟也仅仅是因为自己的美好想法。   她想做的不是别的,是很多80后都曾经痴迷过的东西——连环画,不过她这又综合了日漫,还综合了插画技巧,从画风上来说又偏国画技法的白描,完全可以说是个不伦不类的东西。但是做为一个爱画画的人,总能把这些综合在一块而不显得太过怪异,整体来说还是相对和谐滴!   等何如初拿着书案上纸把画拓下来盛淮南愣是半晌没说出话来,直到何如初把画拿到他面前来显摆他才明白过来:“这就是你写的那个故事,这画风更见粗糙了。”   “粗糙是粗糙,可你不觉得这样才能让这个故事被更多人看到么,难道你以为我辛辛苦苦画半天,就是为了给夏夏和入秋看的,哪当然不是,既然画出来那就越多人看越高兴。而且这只是初版,我自己从前也没试过,要知道我可是连稿纸都没打直接雕的,技法也不熟练,如果让熟悉木雕的老工匠来怎么也得比我这好看得多。”何如初现在兴奋劲上来了,就算盛淮南再泼冷水也不会被浇灭,这就是她的另一个长处,胸中热火永不熄,一旦决定做一件事就算有一万个人说不能成功她也会坚持去做。   当然……她的性格本身是有缺点的,要知道她做事儿没长性,万一做到半道上没兴趣了,那也就是说扔就扔的。   “如初,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这个问题还用问,何如初想也不想就答道:“当然是给自己找一喜欢的事儿打发时间。”   “夏夏应该认识相熟的工匠,你自己琢磨着玩,这样太粗糙上不得台面。既然要做就好好做,别荒废技艺也莫荒废了时日。再者,建安城中没有合适的书坊,以后我给你找家合适的。”盛淮南说罢摇头,他就该知道何如初脑子里没什么太宏远的想法,小姑娘家又怎么会想着垂名天下呢。   “盛淮南,你不要每一件事都想得这么复杂,简单的人快乐多啊!”何如初说完也摇头,一边摇头一边抱着自己的雕版往外走,那边走边叹气的模样让盛淮南禁不住笑出声来。   他这一笑惹得何如初回头,顿时间非常不满地瞪着他说:“你就不能夸我一句,要知道这可是很了起的创造,它不仅仅能成为我打发时间的东西,也能成为让整个夏朝都为之改变的东西。夏朝书贵,那还不是因为纸贵墨贵,抄书的润笔之资更贵得没边儿,这个对你来说是有用的吧,我这么费心启发你居然什么都想不到,太没创造力了!”   她知道这东西搁她身上就只是小打小闹的乐趣,但是印刷术被既然称为四大发明,那就说明它具有改变人类文明进程的能力。这样的东西爱钱的能看到金银,爱权的能看到大势,所以何如初对于盛淮南什么也没联想出来有点儿失望,原来盛淮南也有笨的时候。   她的话说完盛淮南有片刻失神,但很快反应过来,他微微拢起眉头看着何如初说道:“你这是想帮我吗?”   “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帮,但我知道这东西绝对有用,如今天下重文重学,这东西不仅能聚财也能聚势,京都那样的地方手里头多一样东西总会多些底气。人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没有这么伟大的情怀,你既然有心帮我,那我自然会还报,最主要的是我不愿意欠你什么。而且我想告诉你,你费心照料我很感激,只一味领受我心里会不安,所以请你明白一件事,我不是宅院里不经风雨的花木,人心险恶世事维艰我都懂,也知道该怎么应对。”何如初老早就想说的话今天终于说明白了,长出一口气,心中那叫一个爽啊!   不是她不愿意接受帮助,实在是盛淮南吧,每每都让她有点儿毛骨悚然,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啊,尤其是像盛淮南这样的人。他莫明其妙地对自己费心照料,让她心里那叫一个七上八下没底儿,与其这样还不如表明态度。   哪知道她说完一大堆话后,盛淮南居然挑着如星辰一般的眼睛看着她,嘴中说道:“嗯?那又如何?”   ……   泪流满面,他们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绝对不是的!   “所以,去做您的大事儿吧,不用浪费您伟大而宝贵的时间来操心我的小事,这样会让我误会,你应该能明白是什么样的误会吧。我这人爱较真,万一我较上真了,对谁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儿。”何如初可没准备跟盛淮南较真,这个人是费心照拂她,但此心非心。   她吧也就是掐着盛淮南会避开谈及这些,所以无比得瑟一次又一次地拿这当挡箭牌,反正回回都有用她也就用趁手了!   可是盛淮南这般脑子堪比光脑的人岂能回回都被她用这个诈着,今儿也不知道盛淮南抽的什么风,反正他不仅没被诈着,反而欺身上前几步,面色柔无比眉眼间满是笑意地凑近她说道:“那便较一回真,如初不是要以心换心么,换一回又如何!”   看着近在眼前的脸,不说多好看,但这声音配上这容貌表情绝对足够诱惑人心,何如初张大嘴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往后退两步正抵在门槛上差点没摔着,稳住身子后再看盛淮南还是那表情她就心虚了。再于是,她……她就落荒而逃了……   在她身后是盛淮南可恨无比的笑声,何如初郁闷啊,她以为自己斗得过他了,却原来道行还是不够高深啊!   “盛淮南你等着!”咬牙切齿,何如初明明知道这位的话不真,可他那模样看着真真的,她没胆儿去爬这杆儿。   其实最不愿意她较真的不是盛淮南,而是她自己,盛淮南不是她能较真的人。   这天过后连着下了几天的雨,秋意便愈发浓郁起来,原本还是一副“我言秋日胜春朝”的灿烂景象,连天的阴雨一下来瞬间就转了萧瑟,处处透着一股子肃杀之气。倒是院里的菊花开得好,黄白绿各色开在院里愈发好看起来。   趁着雨微停的午后,何如初出门去置办宅院里要用的一应物什,夏夏跟着她一道出门,却没想刚出门还没来得及走出多远夏夏就拽着她停下来。接着何如初就听见一溜马蹄声,整齐却又声势浩大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显示着有很多人正骑着马从正街上往这边来。   “怎么了夏夏?”何如初见小侍女夏夏突如其来的沉默有些疑惑,更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如初姑娘,您回院里去,怕是家里来人了。”夏夏这时显示出来的镇定是何如初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夏夏什么样的表情态度都有,就是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沉默镇静。   家里来人有必要这么神色凝重?   不过这家里来人到底是指定都盛家,还是京里宫里的皇家。   何如初一直觉得,盛淮南绝对和定都盛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同时在京都皇家那儿必定也扯不清,不过凭着她的脑子难能猜得出到底是哪头的。   看来这回要见真章了!    18.未必是好事 更新时间2012-3-15 8:00:40 字数:3007  依言回了院里,何如初既没回头去看,也没有过多的担心,因为她相信盛淮南在这儿不管是哪家来的人都会忌惮几分,要不然不用千里万里地赶来。不过她很快把消息告知盛淮南,不管定都还是京都,那些高高在上的人都不哪个小女子能挡住的。   当何如初说完盛淮南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平静至极地起身,倒让何如初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那你去招待来人,我帮着入秋去备些茶点。”   “不必,你与我一道去,茶点自有人备。”盛淮南说着便起身往外走。   到得前厅时一看,浩浩荡荡的队伍却只有两个人进得前厅来,且夏夏也不在旁伺候。这两人都是约三十上下的模样,都能看出几分清贵之气来,比盛淮南比不得,输之大家气派。   “下官见过关外候。”   下官,何如初咂巴嘴,这看来是夏朝的官员,只是不知道官职品佚。   至于小候爷,夏朝爵位共有九品,又分二等,有道是“一等王公,二等候”,其中王公分三品,候分六品,说直白点王公一类的爵位相当于一二三品官员,候一类爵位就属三品之外了。关外候听着挺好听,但其实就是个九品小爵,要知道县官都是从七品,一个屁大点的关外候什么也不算。   所以对于来人称盛淮南关外候何如初一点也不意外,不管定都还是京都,从这两地出来的盛家子多有爵位在身,只是品佚不一而。   这时的盛淮南忽显示出良好的规矩风仪来,说实话何如初一直觉得这是个世家子,可没觉得这位品行如何好如何端。   只见盛淮南含笑回礼,连声音都似乎比平时更温和上许多:“陈少使、祝中郎多礼,却不知两位风尘仆仆为何而来?”   “自是为关外候而来。”这两位官员从京都而来,一位就陈元礼,一位叫祝知庆,却也不问盛淮南身边的女子是谁,只掠过一眼并不多看。   不过盛淮南倒是很慎重,指着何如初满面含笑,如花在春风里带着微光开放一般地温朗。他这么一笑,而且还带着这笑转头看向何如初时,何如初心里大叫不好,正待说什么的时候,盛淮南却已经开口了:“陈少使、祝中郎,这位便是内人,乃建安何氏长女。”   建安何氏哪里有什么太大名气,陈元礼和祝知庆先是一愣,京都里虽然有关于盛淮南为“那件事”而远避,甚至已经娶亲的传言,但大部分人都觉得不尽不实。盛淮南虽然年十九未娶亲,但像盛淮南这样资质本就在婚娶上更慎重些,这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眼下真到事发现场来了,陈元礼和祝知庆就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陈元礼甚至还讶然一声道:“关外候当真娶亲了么!”   “自然。”盛淮南笑得愈发温和好看,何如初平时真没觉出来盛淮南有这么好看。   这样的场合何如初也知道自己解释不清楚,只得暗暗朝盛淮南瞪眼,盛淮南却像是没看到似的,只是继续在那儿扮着笑面虎。   他们在这眼瞪眼,一个笑一个哭笑不得,落在陈元礼和祝知庆眼里却成了两人眉目传情的实证。陈元礼和祝知庆不由得相视一眼,两人都看清了对方眼底的诧异,如果真是倾国与城的佳人那也就算了,可何如初……   两名官员各自在心里暗暗摇头,只是嘴上却客气至极,陈元礼祝知庆冲何如初施半礼后称道:“候夫人有礼。”   候……夫人!要真来个姓候的夫人可怎么个叫法儿?   “陈少使、祝中郎有礼。”何如初这时也礼数周到,不周到不行啊,没见盛淮南那俩眼跟几千瓦的灯泡一般盯着。她觉得自己要是乱说话,盛淮南能就近掐死她。   待得陈元礼和祝知庆稍稍恢复平静后,陈元礼从才把手一直捧着的长方形匣子递给盛淮南,说道:“这是京都太院托下官等给关外候送来的帖子,太院上师还托下官等转告关外候,太院给关外候留着正门。”   太院是个比较奇特的地方,里边是一群习文练武、谈各种雅事俗事的的人,太院自夏朝立朝之始建,至信一百余年。之所以要说奇特那是因为太院的学子大都不致仕,当然也有当官的,但却是归隐的多,当官的少!   太院最风光的是近三十年,文有“才冠天下任少府”,武有“剑圣晏九崖”,这样不世出的人物太院不止一个而是一群,近三十年如任少府、晏九崖一般的人物太院几乎每年都要出一两个。   夏朝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太院的学子们不为官便罢,一旦为官那就至少是三品往上的大官。但就是这样,太院的学子们也大都宁可一辈子守着太院士的名儿过一辈子。   所以当何如初听到太院这两个字时看了眼盛淮南,陈元礼的话说得很明白,太院是欢迎盛淮南去的,那么至少能说明盛淮南绝对是个惊才绝艳的家伙。   何如初看着盛淮南接过长方形匣子,毫不避讳地当堂打开里边的朱帖,看罢后脸色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万年不变的淡定劲:“谢陈少使与祝中郎不远千里送帖子而来,且先喝些茶。”   “下官与祝中郎来建安还领着份差事在身,待下官等去建安府衙把差事交妥当再来与关外候品茶论道。”陈元礼辞行出门。   陈元礼和祝知庆的到来似乎没给盛淮南带来什么变化,何如初依旧镇日里画着连环画,已经画到第六本了,做雕版的师父已经把第一本的板刻好,用桐油墨刷出来既清晰干净,而且遇水也洇不开。其实做这个东西开始何如初只是觉得好玩,给自己找点事情来做,所以真说到拿出去卖,她也没想太多。   毕竟这又不是四大名著,她不觉得这会引起多大反响。当初画的要是红楼,那她觉得指定得万人空巷、夏朝纸贵,可她没胆儿改编红楼去。   这日下午,夏夏忽然来报说:“如初姑娘,何府来人正在门外候着。”   闻言何如初只觉得稀奇,这都三个月过去了,可从没见何府来个人找她,这回却不知道是为什么来的:“你把人领进来,我洗干净手再来。”   洗净手到侧厅一看,原来是小玉,小玉这时倒比从前更客气,到底不是在何府,小玉略略施礼道:“如初姑娘,太太差我来通知姑娘一声,十一月初七如雪姑娘出嫁。”   噢,这是请客来了,这些日子虽然没问何府的事,但何如雪的婚事她听人说起过,据说是嫁得一户殷实人家,那户人家姓袁与定都盛家有生意上往来,是邻县数一数二的富户:“好,我知道了,夏夏接下帖子。小玉也先别忙走,如雪妹妹出嫁在即,如云妹妹的婚事可有落定?”   “回如初姑娘,郑都督府上已经行采问之礼,初定在十二月,正定在二月,大定约是四五月间,到时必会来知会姑娘回府观礼。”小玉答道。   三定都定好了日期,官家嫁娶果然不一样,这日期都定下看来这婚事是没跑了,只是不知道这郑韶郑公子能不能如人所愿老老实实和何如云成婚。何如初觉得真不是自己要咒何如云,实在是郑韶太不可靠,这婚事能成则成,不成只怕会闹个大笑话。   关键在于——能成也未必是件好事!   让夏夏送了小玉出院门,夏夏折返回来说:“如初姑娘,如雪姑娘的贺礼您看怎么准备?”‘   这个何如初哪里知道,就问道:“我也不知道准备什么,依夏夏看呢?”   “按家里惯常的规矩,寻常亲友婚嫁向来是绫罗绸缎各一匹、珠玉一匣、金银一封。”夏夏答道。   匣是指小匣子,长宽各八厘米上下,高六厘米上下,这样一匣子珠玉看质地有贵有贱,便宜的也就值个几两银子。至于金银一封,其实就是指礼金,是多是少也看亲疏来定。   “行,就这么办,不用挑拣太好的,绫罗绸缎婚礼的时候不是有余剩吗,挑几匹就行。”何如初也没想着去打何太太的脸,她都已经跳出坑来了,没那个闲工夫去打人脸。   听着何如初的话,夏夏就认认真真去挑,但是何如初忘了一件事,婚礼上所有的东西都是夏夏从前去置办的,夏夏什么人,那可是盛家的侍女,眼里就没有便宜东西。宅院里库存着的布匹全是锦福庄的,珠玉有婚礼上盛家各亲戚不远千里送来的,也有夏夏置办的。   等到封礼金时,夏夏有点犹豫,按盛家的规矩,像公子爷小姨子这样的身份,得算是近亲,礼金至少得是五百两。可何家那边在何如初婚礼的时候,礼金最高的也就十两,还是何如初外祖家舅舅给的,余下的亲戚也就一二两不得了,普通左邻右舍随礼只一百铜钱。思来想去,夏夏决定包张十两的银票就算了。    19.你有意见? 更新时间2012-3-16 12:05:07 字数:3224  (乌龙啊~~不记得上传定时了!!!!)   十一月第一天就下了雪,漫天飞雪纷纷扬扬落下,早上醒来雪齐膝深,何如初是地道北方人,这么点儿雪她倒也半点不怕冷,大清早就在院里玩得欢快。   盛淮南出来时正好看见何如初在那儿码雪砖,她用个抽屉把雪压实成砖块状堆砌起来,没一会儿院里的雪就被她砌成一圈儿围在院里最大的那株老榕树下。   院里还有几株腊梅花打着花骨朵,何如初围着转了一圈,决定等开花了来画个腊梅图。只不过她才转到一半就看到盛淮南站在廊下看着她,悻悻然地袖起手来往廊下走,快到台阶前时盛淮南开口道:“今天我要出门去,快则五天若慢至少是十日,若不能来得及同你一道去参加如雪姑娘的婚宴,你便让夏夏、入秋捧着贺仪一道前去,要是有什么事有夏夏挡着,你莫出头。”   下意识地何如初就反问一句:“去哪儿,办差还是办事儿?”   办差是朝廷公务,办事儿指各种私事。   闻言盛淮南自然会意,这时才觉两人说话是真不用费什么劲儿,只觉得说起话来很方便:“去锦都办差,是件比较棘手的差,所以需要多费些时日。”   “噢,早去早回,一路平安。”说完何如初进屋洗把脸,她准备吃早饭去,在院儿里不管缺了谁谁都不会先吃饭,在盛淮南那儿是规矩,在何如初这是习惯。   吃过早饭盛淮南就走了,何如初也没去送他,只是盛淮南从她门前过时,她蹦出来递过一本绘本给他说道:“这是新画得的,你路上没什么事儿的时候帮我看看。听说锦城的檀皮宣不错,我要七分熟的,这回别买制好的本子。”   “好,我给你捎,还有什么想要的?”盛淮南对于何如初忽然蹦出来提要求还有点儿不习惯,在他印象里这姑娘是绝对不会主动跟他说什么的,更别说提要求。   可是他哪儿想得到,惯常是他把何如初气得吐血,今儿何如初只一句话就让他还清了,她站腊梅树下侧着脑袋,鬓边簪着一枝黄玉钗,灿灿然如腊梅一般。待他以为还会说出什么想要的物件时,何如初却眨巴眼眨巴眼说出一句:“要先给你钱吗,要多少钱,我没买过锦城的檀皮宣。”   ……   盯着何如初看良久,盛淮南不言不语转身就走,待转身出院时掠过一眼,却只见何如初在那儿一脸不解,那表情分明像是在说:“我又说错什么了?”   想想盛淮南又摇头,也不是什么事儿,怎么忽地似是被堵着一般,大约何如初常被他堵着话儿时就是这么个感觉。   出门去,正是几个常见的属下在外守候,几个属下先是盯着看直了眼,然后各自扭过头去哼叽着:“公子爷,今儿可见着晴脸儿,天儿不错啊!”   “嗯,你有意见?”盛淮南说罢想起,昨日何如初才叉着腰气得满脸通红地跟他说过这话。   “属下哪敢。”   翻身上马,一溜马蹄声过后盛淮南领着属下们绝尘而去,何如初在院儿里听罢忽然蹦起来,高举双手向天欢呼:“总算走了,哈哈哈……现在天也是我的地也是我的,夏夏出门逛街去!”   听着她这么说夏夏半天说不出话来,倒也不阻止,只是免不得轻声嘀咕一句:“如初姑娘,平时也不是不让您出门,您想上街公子爷也不会拦着您,怎么像是平日被管束得紧一般。”   “我也不知道,反正他在我哪儿都不对劲,每每一想到我身边摆着这么一尊神啊,我这心里就跟悬着十五只水桶一样七上八下。主要是我觉得他不像一般人家出来的,这样的出身想必是讲规矩的,你可是不知道,我妈……就是我娘,她是个大家里出来的,从小管我管得死,只要娘在不管见不见得到我都没法儿自在。就算是现在想起我娘来,也还是浑身不对劲儿,所以啊我都不太敢想起她……”最重要的原因倒不是这个,还是因为没法回去,所以她得努力让自己少想一些。   这世上有些人就是这样儿,他规矩俨然时,身边的人也礼仪周到,这样的大环境是很压迫人的,又怎么能肆意轻快得起来。   边给何如初梳头,夏夏就边笑,发梳微微一顿时夏夏问道:“如初姑娘就是因为这样,才不愿意和公子爷共在一个屋檐下,就边公子爷在您都不自在?”   点头,何如初冲着铜镜做个鬼脸,惹来夏夏一阵笑后说:“夏夏,你能想象有人这么冲盛淮南做鬼怪模样么,我不敢想象。”   “我也不敢,公子爷该板起脸来的,公子爷一板着脸就让人心里发虚,就算没做错也会自觉失礼得很。”夏夏说完又笑,忽然又有些能够理解何如初了。   “就是就是,就像一个粗鄙不堪的人见圣人,会自惭粗鄙不堪而规矩起来,可又会明白自己是在画虎不成反类犬,心中更添几分敬而远之的念头。咱既然学进进圣人教诲,那还是离圣人远一点为好,免得玷污了圣人。”何如初头头是道地说道。   她这么说夏夏更是嘴都合不拢,替她挽好发鬓后就在一边扶着桌角笑:“如初姑娘,您这话若是公子爷听着,想必是要哭笑不得的。”   “别笑了,上街去,不是说今天有庙会吗,雪新下来,漫街灯彩和腊梅一定很好看,我还得去庙里烧个香!”她好像曾经应承过佛祖,还是去烧个还愿,佛祖他老人家日理四极八荒,还是莫让他老人家惦记自己这几柱清香为好。   领着夏夏和入秋一块儿上街,或许真是盛淮南不在,三人都玩得比较起劲,一转转到中午去,三人随意找间饭馆用午饭,刚点得菜要吃的时候,就见到了郑韶。郑韶和几个公子哥儿在一块儿,本来何如初是没看见的,夏夏凑在她耳边说:“如初姑娘,郑提督府上的公子也来用饭了,这可真是巧啊!”   撇着脸略略看一眼,何如初赶紧回过头来,然后使劲儿祈祷没人看见她:“夏夏,这不叫巧,这叫冤家路窄。”   入秋听完问道:“这就是想跟公子爷抢姑娘的郑提督公子?”   夏夏听罢直乐说:“可不就是。”   “好大胆子,居然想从公子爷眼皮子底下抢人。”入秋不乐意地朝那边楼道口瞪去一眼。   这下可好,多看去几眼就被那边瞧个正着,郑韶往这边看几眼,见是何如初眼神略略一滞,然后微微颔首一笑倒也没什么多余的动作。   何如初回了个皮笑肉不笑地笑脸,然后一甩脑袋继续埋头吃自己的,还叮嘱道:“夏夏、入秋,你们俩这眼神都给我收回来,像什么样儿啊!你们要是不想给我招事儿,就吃完赶紧走,这位可不是什么善茬儿。虽然不如盛淮南这么无敌,但也是我不想沾染的。”   万一那某某某姑娘又蹦出来,指定得掐着她的脖子问她“为什么这么下贱不要脸”,她可没有被人骂“下贱”的爱好。   “是,如初姑娘。”   “看来这街也不是好逛的,还是老实待院儿里画本子。对了,夏夏,你说我是不是该弄个小铺子来卖咱们印出来的本子,既然弄出来就该往外卖啊,留在画室角落里堆灰可不是我的初衷。”她的初衷是要画个故事和大家一块儿热闹热闹,顺便让自己忙和一点儿。   “公子爷说才一本不好出,先等木匠那边多雕出几本来,总要隔一段时间能出一本才好,要不然断着断就会让人失去观看下去的兴致。”其实盛淮南原话儿更狠一点,按何如初自己说的这也不是名著,胜在故事,她那文采也没法把个仙剑改成《红楼梦》。既然胜在故事,就总得趁人在兴头上才能受追捧。   听夏夏这话何如初觉得挺有道理,就点头说:“那成,让木匠慢慢做,反正我也不急,等弄个十来本出来后再说。”   吃完会帐后下楼,何如初特地从另一头下,为免打从郑韶所在的包间门口过。她是真心不想跟那位有什么接触,比起来盛淮南至少眼神从不躲闪,哪怕看不透可不躲闪就没那么麻烦,而郑韶的眼神是时而飘忽时而沉稳的,就算是看着人说话也像没用正眼瞧。   这样的人,不如盛淮南难搞定,但比盛淮南难缠,这么说吧,盛淮南是个就算做小人也很君子的,而郑韶是那种就算做君子也很小的人的!   只是还没走进楼梯口,何如初就碰上个她不怎么想碰上的人:“如云妹妹。”   “哟,是如初姐姐啊,近来过得可是不错吧,怎么瞧着瘦了呀!是吃得不妥当还是睡得不妥当,要么别走,这里的菜不错,我请如初姐姐吃顿好的。”何如云笑眯眯地凑上来,何如初出门时总穿得很随意,盛淮南其实也这样,一旦出门总是穿着棉裳麻裳,只干净整齐就好,那些个漂亮华丽衣裳只在正式场合穿。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何如初才能一直保持她嫁得不怎么样的表象。   “不用了,如云妹妹是来见郑公子的吧,方才似乎见郑公子和另外几位公子在楼上宴饮。”何如初特意把郑韶搬了出来。   何如云一听就顾不上管她,急急忙忙往那边跑过去,何如初回头瞥一眼后摇头晃脑地往楼下走。走到一半就听到吵闹声,还有哭声……   她可没什么好奇心,只是加快脚步赶紧走人。   只是有时候吧,事儿要找来是不管你快慢的!    20.袖手旁观 更新时间2012-3-17 8:00:29 字数:3225  自楼梯上快步走,何如初才走到一半就听得身后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她下意识地让一让,却没想到夏夏一声“姑娘小心”就把狠狠压着靠墙,就差没被挤成人干儿。等缓过神来再听,耳朵只传来一连串闷响和厅里食客们传来的惊呼,何如初伸出脑袋去一看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是怎么回事?”何如初指着楼梯底下问道。   只见夏夏先上上下下看她一眼,确定她没事后才说道:“姑娘,我算看得明白,如云姑娘就算再不痛快再气急的时候,也不会忘记要捎上带您。刚才如云姑娘是故意的,见你在前边想来推你,若不是我拽着姑娘贴着墙,只怕摔下去的就是如初姑娘。这叫害人不成反害己,如云姑娘的丫头没来得及拽住她,原本是想推了姑娘再稳住自个儿身子,没想到这下只亏着自己。如初姑娘,您跟这家子人到底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   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这一半楼梯摔倒也摔不坏人,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是怎么也免不了的。做为一个怕疼的人,何如初庆幸不已:“谢谢你啊夏夏,想想都疼,可真下去本儿。不止你想知道我哪儿招着她惹着她,我也想知道。我都已经出嫁,也不能在宅子里碍她们眼,就为那么点子宅院里的事,真没必要再要我的命,反正我想不出来。”   “谁说是要命,才十几阶台阶儿,怎么也要不了命,大概只想撒气儿而已,只是这气又从何而来?”夏夏扶着何如初下楼,两人和入秋一块儿站在何如云旁边。   这时何如云的两个丫头已经慌了手脚,倒是入秋在一边冷静地说:“你们俩一个回何府通知何老爷子和何太太,一个去医馆找得大夫来,快些去还慌什么神,晚一刻都会误了你们家姑娘的性命。”   两丫头这才回过神来,看看何如初也在两丫头想也不想立刻拔腿就跑,两丫头前脚才出客栈门,后脚郑韶就和那几个公子哥式的人出现在台阶上,那叫一个居高临下。何如初仰面扫视一眼,她倒没想从那些人脸上看着什么着紧张失措来,就像她对何如云受伤也没什么伤痛之意一样,只不过这事多少和他们有关系,居然连下来看一眼的打算都没有,只是站在上边高高在上不言不语。   于是何如初终于理解自己从前有多讨人厌!   冷笑一声,何如初蹲下身子去看何如云,这才发现这养在深闺的娇小姐都来不及哼叽一声就昏迷过去,倒也干脆:“夏夏,你去让店里的伙计把客人都请出去,总是未出阁的姑娘,这样让人看着不好,若有损失就赔银子。如云姑娘摔着不好移动,入秋去叫人来拿点儿东西给她盖上。”   “是,如初姑娘。”夏夏和入秋齐声声应道。   说完这几句话,何如初又站起来,复又看一眼楼梯口上站着的那几个人,心道:“要搁从前我真能拍手叫好,我这样虽然不能叫以德报怨,但好歹没有冷眼旁观。”   等夏夏和入秋把事儿办妥,何如初就说道:“大夫应该快来了,我们走吧。”   “姑娘,我们不在这家何老爷子和何太太吗?”夏夏以为照着何如初这软性子,肯定要等人来再走,可没想到何如初事事安排好后抽身就喊走。   “等什么,到时候只怕会说为什么我要躲开,如果我不躲开她就不会受伤,难道我还站在这等着遭埋怨。当然,我走了回头人心里还得这么想,但我瞧不着就眼不见为净,要真为这么件事找上门来可就不是我站不住脚。不过我估计也就落个心里埋怨,我被埋怨得还少了,这天底下除了圣人谁能不招埋怨。”何如初说罢就要转身走人,但想了想却又回道看着躺在地上的何如云摇头叹气说:“如云妹妹,这世上靠山山且能倒,靠水水且会干,靠爹娘爹娘且易老,爹娘都不能靠一辈子,就更不要把自己这一辈依靠在一些虚妄上。托付得一生一世、海誓山盟,到头换来不过一场袖手旁观。”   整个饭馆儿里的人都被清空,何如初这话声儿虽不高,但在厅里的人都能够听得清楚。   在她身边的夏夏和入秋都有些意外地看着何如初,她们还都当何如初性子软呢,没想到也有这么硬气的时候。小胖侍女夏夏扭转身子看一眼楼道口上几个人,然后不免心中好笑:“看来真的只有公子爷才能让如初姑娘吃着亏都没地儿说话去,旁人若来如初姑娘也不是吃素的啊!”   入秋更是狠,拍着手笑着说:“如初姑娘这话说得真好,托付得一生一世、海誓山盟,到来换来不过一场袖手旁观。不过姑娘,如果什么都不可靠那要怎么办,姑娘家这辈子总要托付个良人的。”   “靠自己喽!”   迈步走出饭馆,路下又薄薄积起一层雪来,原本被扫净得大街上获得此时又是一片白茫茫。夏夏和入秋小心地扶着何如初下台阶,转弯时夏夏忽然说:“如初姑娘心底可是觉公子爷也不可靠,总有一天也会这般袖手旁观?”   使劲儿地摇头,何如初可不觉得盛淮南和那群人是一样的,也许本质上一样,但盛淮南身上有些东西是不一样的:“那几个不是可靠,盛淮南啊……是可靠不能靠,他这种人等闲的人收拾不了,只能被他收拾,我可一点儿也不欠收拾。”   闻言夏夏和入秋都笑出声来,这时大夫已经急匆匆跑过她们身边进入饭馆里,入秋回望一眼说:“大夫到了就好了,如初姑娘仔细脚下,这边积着水防着脚底下滑。”   这边仨姑娘走远,当她们声音背影都不见而大夫已来到时,楼梯口上站着的那几个人才折返,自始至终都没人看何如云一眼。   进到包间儿里,有人开口说道:“那是何氏长女?”   郑韶点头应道:“见过两面,正是何氏长女。”   “倒没想到是这么个有趣味儿的,到底是正经的嫡长,气度终是不一样。刚才那眼神扫过来,半分怨恨不带,居然还透着几分悲悯之意。”   “醒之,还娶何家的三姑娘吗?”问这话的是坐在正中间主位上的少年公子,约摸十八九的模样,形容相貌里透着股子贵气。   而郑韶在听到这位少年公子的问话后脸上的戏谑之笑也淡许多,只微微一笑答道:“永城世子,三书六礼已定,我要的不过是个摆设。摆设嘛聪明有想法儿的才不好,何如云不是正好。”   原来这主位上的少年公子便是建安城里那位端亲王的嫡子,端亲王一共三个嫡子,长子永容、次子永晋、三子永城,嫡长子称小王爷,余下的嫡子称世子:“看来以后郑府也不能多去,只怕会吵得人不省心。”   “你说聪明有想法的不好,可我怎么听说你还想过易弦改聘呢?”这说的自然是郑韶开始想要何如初的这桩子事儿。   只见郑韶一笑说:“要是有趣点的,聪明有想法儿也不碍,无非到时候多费些工夫。”   此时楼下又喧闹起来,何富仁和何太太已经到了,厅堂里大夫正在跟他们说着何如云的情况,而俩丫头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居然都没有提起何如初的事。何太太只是冷冷看着俩丫头,没什么好脸色,倒是也没骂没打,不过只怕以后这俩丫头在何府待不下去了。   “没事儿就好,身上的伤回府让医婆处理,手腕上还麻烦大夫接骨才是。”何太太说道。   大夫应声接骨,不过片刻工夫而已,等处理好领了诊金,大夫就极有脸色地走人。等到何府的人离去了,楼上那几位公子哥才各自离开。   而何如初过后几天当真没怎么出门,一是雪越下越大,二是天冷家里最暖和,三是省得何府那些破事儿再把自己搅进去。   “如初姑娘,今儿是如雪姑娘大婚,雪下得大,咱们得坐雪上飞过去。姑娘先准备准备,我去叫他们套上马。”入秋说着出门去,夏夏则留在屋里给何如初梳妆打扮。   到何府时宾客们已经来了不少,何如初照例没受到太大的欢迎,丫头们还是那么幅皮笑肉不笑的态度。到花厅坐下,女眷们坐在一块儿说话,场面显得喜气洋洋,这样的场面何如云不会出来,这位还受着伤。何如云不在何太太是在的,端坐在中间受了何如初的礼也没多说话,既不会显得生疏,也绝对不亲切。   何如初坐下后,不知道哪个府上的太太忽然凑近何如云仔细瞧了瞧,然后直在那儿啧啧称奇:“哟,如初姑娘擦的是紫茉莉粉吧,颜色好味儿也好。”   摊手,何如初表示她对这些一点儿也不懂,夏夏给她擦什么就是什么:“不晓得,都是我身边的侍女夏夏准备,对这些我是不在行的。”   那太太又看着夏夏,夏夏躬身一礼答道:“回这位太太话儿,不是紫茉莉粉,是京都芙蓉堂的合府紫珠粉,这香气儿是因数加了白兰花粉,这才显得气味儿不同一些。”   “呀,闻着真是白兰花的味儿,我说紫茉莉粉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味儿,芙蓉堂的合府紫珠粉可得好上百两银子一盒呢,那一小盒半个月都不能用。”   ……   何如初瞪夏夏,夏夏眯着眼睛笑一脸无辜模样,何如初苦着脸叹气,她不是来找什么存在感的,更不是来打何太太脸的,瞅何太太现在那恨不能生吃了她的眼神儿。   唉!    21.狗屁都不是 更新时间2012-3-18 8:00:38 字数:3142  要说女眷间攀比的事儿何如初不是没见过,她见过的可比眼前这高段得多,在现代身家差不多的姑娘们坐到一块儿,谁也不会炫自己新近买得什么东西,也不会明摆着比穿戴,那没意义。都能坐到一块儿去,那只能说明水平都差不多,真要往上富几代那攀比的就不是那些个东西。   俗话说得好,一代二代讲究吃穿,三代四代讲究文章,五代六代讲究作官,所以眼下何如初看着这些个人,真觉得索然无味。在这样的场面讲吃穿用度当真显得很小家子气,何如初也有法子,笑看着那位连连夸赞的太太说:“太太说笑,再贵的胭脂水粉也不如太太姿容天成,我瞧着太太这轻粉薄妆才好呐,配着这支宝珠簪当真是相得益彰再出彩不过。”   说到底,何如初也是见过好东西的,这位太太头顶上的宝簪看着不起眼,可那宝簪只要有一点光线投照在上边就散发出氤氲宝气,怎么看也不是凡品。   既然这位太太是个讲究穿戴涂抹的,那么就必定也好个炫耀,能在这么多人面前长脸只怕心里不知道多高兴。何如初这一说,许多双眼睛都去瞅那位太太头顶别着好几个珍珠宝石的顶簪,女人对于这类东西多是识货的,只待多看两眼就能看出不一样来,何况有何如初说话在先。   这位太太得着夸赞,不由得伸出手拂了拂鬓边的发丝,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哪有这么好,虽说是珍匣坊出的,所胜不过是巧夺天工。”   真虚伪……何如初心里腹诽一句,然后又给陪着笑脸。   接着众人开始各自讲究穿戴,何如初看着心里直叹气,这建安城里的女眷们难道素日里就只能比比这些个,这可比她还没出息。躲着众人,夏夏轻声在何如初耳边说道:“如初姑娘,跟她们比起来您算是有出息的。”   原来何如初自个儿轻叹出声儿,夏夏听着大乐,总算何如初也知道自己没出息。   被夏夏这么一说,何如初也笑起来,轻声说:“你不也是在京都长大的,京都里的姑娘们坐拢到一块儿也讲这些?”   小侍女夏夏摇头,又低声说道:“也攀比,却只讲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份位高些的姑娘们矜骄些,份位低的姑娘们也不敢多露。如初姑娘要想听句实话的话,京都里的聚会还不如眼前来得有趣和热闹,那冷清清的场面时不时有人说几句话来能把人酸倒。”   “就没例外的么?”   “当然有,例外的可是新奇,早被人占着养在宅院里。”夏夏说完又捂嘴笑。   入初也跟在一边低低笑出声来,花厅里热闹得很,所以三人小声说笑倒也不用担心被听去:“要是往后如初姑娘去京城,想必也是个新奇的,公子爷或就是喜欢如初姑娘这点儿。娇美如花倾城与国的见识过太多,所以如初姑娘这一脑袋撞到公子爷面前,无论公子爷怎么看都觉着合眼缘。”   听着这话何如初不嗔也不佯怒,只瞥一眼俩丫头,冷冷静静地说道:“你们俩就紧着调笑我吧!”   这时外边忽然传来一阵喧闹,花厅外边跑进来个小丫头,满脸喜兴地说道:“诸位太太、姑娘,端王妃和郑提督太太已到中门,还请太太快些起身迎一迎。”   花厅里的诸位太太和姑娘们赶紧起身到花厅外边的小园子里恭候着,何如初站在最边儿上不起眼的地方猫着,倒不是她想躲着什么,主要是太太和姑娘们都太过热情——端王府的三位嫡子及郑提督府上几位公子都还没成婚!   要是能借着这个场面让端王妃或郑提督太太看顺眼,那可是天大的福气。   等到端亲王妃和郑提督太太进来,大家齐齐行大礼,夏夏和入秋却扶着何如初只让她行半礼,好在她们仨儿在几株花树后边也没人注意。   小侍女夏夏颇有几分傲气地说:“这可不是端亲王元妃,端亲王元妃去得早,要是元妃在如初这一礼无妨。这位是原先是侧室,不能算是三位世子的正经母亲,三位世子不会冲王妃行大礼如初姑娘也不用。”   “这些人的算盘怕是要落空,这位哪里能做得三位世的主,便是元妃还在也要看京都的意思,尤其是小王爷,就小王爷的身份来说婚嫁可是桩任务。”入秋和夏夏都是盛淮南身边的侍女,对很多事都看得明白。   而何如初则在想着任务这俩字儿,拆开来讲就是责任和义务,出身好果然是要牺牲一些:“盛淮南就是个小小的九品关外候,哪有行礼都不行全礼的道理。”   小胖侍女夏夏听完颇有几分不屑地哼道:“品阶这东西对旁人来说重要,在公子爷那儿连狗屁都不是。”   ……   随着端王妃和郑提督太太进花厅,女眷们也个个前仆后继进去,何如初站门口一瞅说:“要不咱们不进去,到花园里看看去,我住的地方除却那株海棠,还有两树朱砂古梅,这时节应该开得不错。总是母亲留下的花木,能看一眼也是好的。”   她可不会承认自己想去躲个清闲!   仨人走了一刻钟才绕到何如初从前住的院子里,推门进去倒也没有生尘埃,这偌大的院子里就算没人住也是处处干净,仆役们平日里在洒扫上可从不敢懈怠半分,何太太是个讲究干净的人。   院子里的东西一件也没动过都还在原来的地儿,夏夏抱了裘子出来铺在廊下,仨人也不讲究一块抱着手暖炉坐着。院里两株朱砂古梅开得娇艳至极,在雪地里时不时吐露着一缕冷香,倒是那株春日里开得跟胭脂云一样的西府海棠有些可怜巴巴的样子,在冷风里瑟瑟然不时抖着枝桠落下雪来。   “如初姑娘,我看着这株古梅比京都里的还好看,不论是春天的西府海棠还是秋天的朱砂古梅都不是易得的品种,便是在京都里想求这么几株也千金难得。太太当初可谓费尽心思,足见何老爷子当初与太太也是极恩爱的。”夏夏以为何如初看着梅花发痴是想起何太太来,所以才有这么一说。   说到底,何如初哪里是在想何太太,她就是纯粹发个痴,啥也没想:“嗯,长辈的恩恩怨怨我不去管,都已过去……夏夏,屋里还有人吗?我怎么听着里边有动静,会是谁跟咱们一样跑到这里来躲懒!”   夏夏守在何如初身边,入秋起身去看,不消片刻便惊呼出声:“公子爷……”   这一声喊让何如初和夏夏都坐不住,两人急急忙忙进屋去,是何如初原先住的屋,盛淮南正斜躺在小榻上阖着眼脸色有些苍白。细细打量一番,没见他身上有血迹,只是惯来爱干净的人衣裳却脏污不堪,呼吸也不怎么平稳。   “怎么会这样,这么多人跟着一块出去,怎么也不能把盛淮南扔在这里就走,好歹也要扔回自家宅院里,扔在这里像什么话。”何如初说罢又四下里看去,却没见着夏夏惯常喊的“叔伯”,更没见着和盛淮南一起出门去的随从。   夏夏和入秋察看一番后,都有些慌神,夏夏和入秋对院子里的事能做主,可盛淮南的事儿她们从来没做过主,这时两人都看着何如初:“如初姑娘,你看这可怎么办才好?”   “废话,当然是去找大夫,夏夏你主掌着院里的事儿,必定有相熟的大夫,要找嘴严医术好人可靠的。入秋,你去何太太那边说一身,就说盛淮南原本是要入府贺喜,却不料感染风寒,也没好从正门进来怕冲撞了大喜的日子。再知会一声说我们在小院里暂歇,等看过大夫再离开。”   入秋应声离去,夏夏却没走,在那儿有些迟疑地说:“如初姑娘,这里不是京都,我和入秋随公子爷来此并不长,公子爷受伤要找稳妥的人在京中我闭着眼睛也能办到,可这里是建安,我真不知道该上哪里去找信得过的大夫。”   倒真是个麻烦事儿,何如初一想说:“既然不见伤口,那就该是内伤,内伤万万拖不得。这样吧,你去找建安城里最德高望重的成大夫,我听说是成大夫是在京都为贵人们看过诊的,能活到现在想必是个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如果我们运气好点儿,说不定成大夫还能认得盛淮南。要是不认得,也不识相,到时候处有别的法子。”   听罢夏夏就从侧门出去,那成大夫离得远,夏夏驾着雪上飞使劲抽鞭子,约半个时辰才把人给带进小院里。   在大夫诊着病的时候,何如初忽然把夏夏拉到一边,问道:“夏夏,你可知道陈元礼和祝知庆还在不在建安,如果在你能不能找到他们。”   “姑娘是要告诉陈少使和陆中郎公子爷受伤的事么?”夏夏问道。   “当然不是,锦都的事总是陈元礼和祝知庆来后盛淮南才去的,就算没有干系,这些个朝廷官员耳目也必定比我们宽广。夏夏,你要做的就是去打听打听锦都到底出的是什么事儿,如果不是要命的事就赶紧把盛淮南送回城西宅院里去,这里到底是何府哪如城西小院里方便。”这时夏夏和入秋没主心骨,何如初知道自己得做这主心骨,要不然只怕要出乱子。    22.夜醒一碗粥 更新时间2012-3-19 8:00:16 字数:3133  前院响起喜庆的鼓乐声时,夏夏正转身要出院门,何如初想想又叫住她叮嘱道:“这时候人人都得留几分,毕竟我们都不知道谁可靠谁不可靠,你去问只说是我见不着人回来陪同参加婚宴,再说你们公子爷去锦都办差的事,至于回没回不要多说。他们若是知道锦都的事便好,若是不知道也不需要多问,不论问不问得着都赶紧回来。”   待夏夏走后,那位成大夫已经诊好脉站起身来,成大夫冲何如初招招手,语气颇为沉重地说:“这位公子爷怕是受了不小的内伤,幸而本身底子不错,我开几服药再推拿一番月余便可大好,只是如果要复原却需得半年上下。打伤这位公子爷的怕是来头不小,公子爷一身功夫定也出身名门,姑娘近来行事切记慎而慎之。”   成大夫也是见几个小姑娘商量来商量去,生怕到时候出什么意外落到他头上来,这些个大仙儿打架他个小人物可担待不起责任。   “谢谢成大夫,您也是京都贵家门里行过医的老人,我信您,话也不多说,您尽力施为,这院里的事儿我会小心翼翼地处理,定不会出什么差池。”何如初看着还是很冷静安定,但心里到底有些慌,主要是现在什么都不清楚。从前她也不觉得盛淮南会带来什么麻烦,身份差事都没细问,这时候一出事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人帮忙。   看着成大夫进屋里去,何如初皱眉在原地踱来踱去,一边揣测着出的是个什么事儿,一边还得担心屋里那个半死不活的人被什么人打伤的。盛淮南有一身的好功夫,天天早上都在后院练招,何如初虽然不知道厉害到什么程度,但听着那劲风破空之声就不一般。   送成大夫出门时,成大夫含笑说:“我会在城里绕几个弯再回,姑娘不必多担心,今日我不曾来过,这里也不曾有人伤过。”   眼疾手快地入秋赶紧拿着银票如行云流水一般塞进成大夫手里,能把这塞银票的动作都做得这么雅致,也就盛淮南身边这俩丫头做得出来:“谢谢成大夫,以后或还有劳烦您的时候,但请您多关照。”   “不碍事,只管来找。”成大夫接下银票,二话没说就转身不见了踪影。   待到夏夏回来已经是下午,婚宴已经结婚,这边小院里倒是固有地安静着。何府的人都知道她回府的事,也知道她在这边小院暂歇,不会有闲杂人过来。   把夏夏领进屋里,何如初才问道:“事情弄明白了吗?”   “回如初姑娘,大致上明白一些,差事跟陈少使祝中郎应当没什么关系,提起锦都倒没说公子爷什么事儿,只说锦都前几天发生一桩大案,江南道的御史和五名剑手死在了,还有不少人受伤。御史的死和公子爷没关系,公子爷虽然从不跟我们说差事,但公子爷必定是去护江南道御史的,那五名剑手定是死在公子爷手上。”夏夏说完急得走来走去,不知道拉下来该怎么处理。主要是那几位“叔伯”也不知所踪,就算要找个商量的人也没地方问去。   “江南道御史是正二品大员,这位历来官声如何?”何如初问道。   “是位能臣,皇帝陛下曾称这位御史虽不能才冠天下、学冠群臣,却是个实实在在能办事儿的能臣。至于官声,多半是好的,自然也有招人诟病的地方。”夏夏答道。   “陈元礼那边还说了什么,那些剑手死尽了吗?”这个现在也是问题的关键。   连连摇头,夏夏答道:“只怕没有,剑手死了剑师还在,听说逃了一名剑师,现在正在四处追捕。如初姑娘放心,不是在追捕公子爷,锦都眼下都是些油头油脑的人在,只要仔细一想就能明白事儿,如果知道是公子爷只怕公子爷就不会受伤没人管。”   那为什么盛淮南不直接回城西宅院里,为什么不向锦都那边的人道明身份,这样不就没这么多事儿。何如初这么一想就知道自己不安在哪儿了,逃了一名剑师,而盛淮南又躲在这里养伤,那只能说明一件事,盛淮南是被那名逃走的剑师一路追到建安来的,不方便回城西宅院就躲到这里来。   照目前来看,那位剑师应该还不知道盛淮南的下落,要不然盛淮南早没命在:“看来,咱们要在这住几天,等到盛淮南醒过来再说其他事儿。”   “成,如初姑娘歇着,我去给公子爷熬药。”入初一直守在盛淮南身边,这熬药的事儿当然得落在夏夏身上。   却没想何如初一把拦着她问道:“知道药怎么熬吗,知道哪几味药先下哪几味药后下,知道几碗水煎成一碗吗?放着吧,我来就是,不过你得把火引燃,我可不会烧木炭。”   得益于家里从前有个只喝中药的老顽固,所以何如初对熬药还是很有心得滴,这事儿当然只能她去自告奋勇喽!夏夏已经被问迷糊,在一旁看着盛淮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熬得药端进来,何如初特霸气地拿筷子卡在盛淮南嘴上,然后往里灌药,也不知道盛淮南是不是还有意识,倒是能一点点咽下去,只是免不得还有一些药自嘴边漏出来。夏夏和入秋这俩丫头几时见有人这么粗鲁地对待盛淮南,当下就傻眼,压根就不知道该怎么帮忙,连手绢儿都没递个。   直到何如初喂完药,喊道“看什么,还不给他擦擦”,俩丫头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给盛淮南收拾干净。   到了晚饭后再喂一道药,看着那俩魂不守舍的丫头,何如初心里真叫一个恨铁不成钢,明明平时看着多机灵能干的,真到关键时刻却掉链子,比她还烂泥敷不上墙:“行了,你们俩去睡着,夏夏待会儿来替我,现在盛淮南伤着身边离不得人,你们都还得照顾他,别他还没好你们倒先倒下,到时候真指着我伺候你们我可侍候不好。”   “是,如初姑娘,那我们先歇着了,过两个时辰我便来。”夏夏心知自己现在别说照顾谁,就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是缓缓神养养气再说,今天这一天的事儿是她这辈子都没遇着过的。她做盛淮南的仕女有近十年,几时见过打不倒的盛淮南像眼下这么昏昏沉沉,这有点儿像天塌下来的感觉。   “去吧去吧,放心有我在呐,要是盛淮南醒过来,我一准去叫你们成不。”何如初把那俩姑娘推出房门,折返来随便抽本书坐下看着。外间的炉子上正煮着粥,何如初不时起身去看一眼,她从早上饿到现在,夏夏和入秋压根就没记起饭来。   等到粥煮好,何如初上小厨房剁几片鸡肉放下去,加一点点盐调味儿。她去拿盐罐子的路上看到朱砂梅开得好,就兴冲冲地折了一枝,舀出一碗清煮来洒上用盐水洗过的朱砂古梅,粥白梅红香气清妙,何如初看着特得意地笑:“我也可以偶尔很雅致的!”   捧着朱砂梅粥继续坐到小凳儿上一边看书,一边搅着等粥稍稍凉一点儿再喝,她还没搅几下呐,盛淮南就有了动静。何如初起身一看,哟,这位醒了!   “盛淮南,还知道自己是谁吗?”何如初下意识这么问,要是这位也一经生死就被穿了,那戏文可就够有意思的。   不过很遗憾,盛淮南虽然还不是很清醒,但话儿说得很清楚:“如初……”   “行行行,别说话,瞧你这没力气劲儿的,饿不饿正好有粥喝。所以说命好的人就是这样儿,粥一煮好就醒过来,正赶上吃!”何如初说完就转身去端鸡肉粥,她不太爱咸粥也不爱甜粥,向来是白米粥啥也不放,所以才扔几朵梅花进去作样儿。   端来鸡肉粥,没想到盛淮南这家伙尽是事儿,还非要洗脸漱口不可,何如初又只好伺候着这位洗脸漱口,然后把小几放到他面前。   哪知道盛淮南就着小几有气没力地搅几下,没胃口地放下勺子说:“还是罢了。”   “什么罢了,越是受伤越得吃点东西,不吃东西哪儿来的劲。诶,我说,你要不吃我可强灌了!”何如初搅着粥碗说道。   盛淮南看了眼何如初,瞅着她的粥碗说:“你那是什么粥?”   听得他问,何如初把粥碗递过去说:“就加了几朵朱砂古梅,香气不错,不要试试这个。”   她本来以为盛淮南照旧会摇头,却没想盛淮南点头说:“嗯。”   ……   这是她的好不好!她都不吃鸡肉粥,但现在人盛淮南是病号,她也没办法,只好把粥递到盛淮南面前:“给,赶紧喝吧,再不喝就凉了。”   端着朱砂古梅粥,盛淮南这下倒没再挑,老老实实吃了大半碗。何如初勉强喝了几口鸡肉粥,主要是饿得很,要不然彼也不会碰。   “唉呀,我得去告诉夏夏,差点把这事儿忘了,尽只记得喝粥。”说着何如初就要转身去叫夏夏。   “别去,她们来了也不抵事,夜冷天寒别折腾,你也早点睡吧。”盛淮南喝完粥总算有点儿力气,胸腑间暖烘烘的。   睡是要睡的,可关键在于盛淮南占了她的卧室,她能上哪儿睡去,夏夏原本住的侧间只有一张床,现下挤着俩,她可没兴趣再挤上去。    23.雪夜促膝谈 更新时间2012-3-20 8:00:18 字数:3091  对于占着何如初的卧室,盛淮南没一点儿自觉,直到何如初站在那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才意识到有些不对:“怎么不去歇着。”   见盛淮南这家伙居然还问她么不去歇着,何如初就倍怨念地说:“这间小院里就两间屋能住人,夏夏和入秋住在侧间,你……占着我的卧室!”   环视四周一眼,盛淮南才发现自己在何如初卧室里,当时翻墙进何府就冲这边来,因为知道最近何府办何如雪的婚宴,平时这边且是没人来,现在更没人往来。却没想到夜里随意进屋,醒来时却看到何如初,眼下又发现自己在她未出阁前的卧室,这让盛淮南多少有些尴尬。   这一沉默一尴尬,何如初也看得出来,连忙转移话题:“说起来怎么事情会变成这样,锦城那边说跑脱一位剑师,那位剑师是在追你吗?你带了那么多人去,怎么还会受伤,既然那位是御史又得皇帝陛下青眼,皇帝陛下为什么不直接派兵保护御史,而要让你去以身涉险。”   “明枪易躲,暗剑难防。李御史是我的启蒙先师,皇帝陛下知道别人或靠不住,我是一定会不遗余力的。”盛淮南说着露出点笑容来,他想起年幼时在京都李御史何等年轻气盛意气风发,现在这样暮气沉沉的弟子,只怕李御史会指着他的鼻子跳着脚大骂:“至于那位剑师,确实是在追我,不过他也伤得不轻,现在应该在哪儿养着伤。”   瞧着这有些得意的态度,何如初就知道这位大概对让一位剑师这么狼狈很有些成就感:“那……秋初时在茶楼里见的那个人,是不是你们常念叨着的皇帝陛下?”   虽意外于何如初敏锐的感知,但盛淮南既没点头也没摇头:“为什么猜是皇帝陛下,而不认为是定都盛家的家主。”   “商人,就算是累世贵族行商,也会带着几分金银之气,在茶楼里见的那位么……龙行虎步有君王气度。”何如初也就这么一说,主要是她想把盛淮南的身份诈出来。能让皇帝来看望,并且隐隐怀有歉意的人,怎么可能是定都盛家一个不显名姓的偏支。   “如初一直想知道我是什么人对不对。”盛淮南笃定地说道,其实何如初那点小心思哪里能瞒过他的眼睛。她只要眼珠子溜溜一转,心底八成就在想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再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瞅着人,八成就在揣测着什么。   对于这样的何如初,盛淮南很难不想起当初,看来这世间总有些人不管时光怎么改变,不管环境怎么改变,都不会在环境与时光的变迁里改变自己,何如初就是这样的人。   “是啊,那你就告诉我呗,省得我来猜,多费工夫啊!”何如初嬉皮笑脸地凑上前。   “我是楚庄王次子,原封东洲候,在京都搅了些事儿,削爵改封九品关外候。”盛淮南这回倒答得清楚明白,何如初想笑这个问题已经很久了,既然她明摆着问,那他就明摆着答。   楚庄王?按说是复号封爵就是封了两回,盛淮南的父亲从前应该是楚亲王,后来楚亲王的侄子当皇帝,按例只有皇帝的亲兄弟才能是亲王,所以这侄子皇帝才给加封了个楚庄王。这下何如初能理解了,为什么那位皇帝陛下年纪一大把,盛淮南却称兄长。   “盛淮南不是真名吧?”何如初问道。   只见盛淮南摇头说:“是真名,因小时候身体不好,深居简出也没人识得,六岁时就在京都西临山拜师学艺,鲜少和京都里的子弟们来往。族谱上记着另一个名字,但我随着定都盛家排辈儿,是以鲜少有人知道我的事,也没多少人识得我。”   居然还是真名,何如初盘算了一下,夏朝有一百四十七洲,比现代的城市建制来说,应该是大于市小于省。以洲府名为封的候爵是从二品,候以上有公正二品,公以上便是王从一品,亲王正一品。   这位居然能直接从大员降到九品小芝麻品阶,真不知道在京都犯着什么事:“问到这儿就算了,以后我再也不会问了,自古皇亲国戚之间的事儿怎么搅都搅不清楚。不过还有件事儿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拿婚姻来逃避?”   “因为皇帝陛下宣旨让我娶的人我不能娶,而那位又认死理。”盛淮南说完居然长叹一声,显得有些无奈。   听着这叹气声何如初就知道,八成……不,十成十这又牵扯到某段皇族秘辛,天大的八卦:“那位认死理的和你有血缘关系?”   不能怪何如初这么猜,因为只有这样才合理,而且电视剧里通常会这么来转折啊!   “嗯,算起来是我的外甥女。”盛淮南想想又觉得好笑,本来身为宗室子弟,也从没想过自己的婚事要自己做主,一来是他没遇上让他觉得需要自己做主的,二来他宗室子弟的婚姻向来由宗室安排,他们几乎没有太多选择余地。   但是如今这件事一闹下来,估计以后他的婚事没人再会过问,毕竟他可是连皇帝的旨意都枉顾不遵。   真狗血,艺术果然来源于生活啊!   不过盛淮南离开京都的原因这么简单,倒让何如初又升出另一个疑问来:“那这样的话你肩上也不至于担着什么沉重的东西啊,为什么还老让人感觉阴沉沉的,像是背着三座大山一样。”   “是皇帝陛下寄望过高,有些责任太过沉重,本不应是我来担负,但却最终落到我这儿,这样说想来你应该明白。如初,这就像你现在事儿都猜个大概,但要让你去掺和这些事你愿意吗?”盛淮南问道。   猛地摇头,何如初说:“当然不愿意……啊,我明白了,就是因为你知道得太多了,所以皇帝陛下才盯死你,担不担这事儿早已经由不得你做决定。”   点头应声,盛淮南忽地觉得何如初简直是多年前的自己,被勾着吊着弄明白前因后果,到全弄明白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身陷其中无法自拔:“以后京都的事、我的事都不要再多问,也别好奇,如果一定想知道就来问我,知道得太多不是福气。”   “这话我同意,那明天回城西宅院还是继续在这养伤,你可不知道你这一倒下把夏夏和入秋吓得不轻,俩魂不守舍的一天都没吃饭。再过会儿夏夏就该来换我,小炉上还有粥,你要是饿就再吃点。”何如初说着起身去剪灯花,那烛影跳来跳去让人眼花。   把屋里的灯花都剪一遍再给小炉添两块儿炭,这一圈儿再回来才发现盛淮南已经睡着了,看来还是乏力得很,却偏偏要撑着跟她说话儿。大概是怕她无聊,若是平时不知道盛淮南会不会跟她说他是谁,他做过些什么,她这叫趁人之危。   过得片刻夏夏来替她,听说盛淮南醒过高兴得不行,一边端着粥碗吸溜,一边眼也不眨地看着盛淮南,嘴里直喃喃:“公子爷醒来就好,醒来就大抵没事儿,西临山的内家功夫底子厚,公子爷歇好了起来自行疗伤比喝汤药管用。如初姑娘,你去睡吧,知道您不惯和人睡一张床,入秋打着地铺呐。”   凌晨时分入秋把夏夏替去睡,待到天微亮时盛淮南醒过来,入秋高兴地围着盛淮南狠狠打量着说:“公子爷,你可醒了,有没有哪儿不舒服,饿吗?”   “没事了,去备早点吧。”盛淮南倒从没想过自己一倒下俩侍女撑不住场面,毕竟是王府里教养出来的侍女,盛淮南以为她们能稳得住。   等到入秋后来说起何如初怎么怎么处理,一桩桩一件件说来让盛淮南既对这俩侍女摇头叹气,又不由得感慨何如初这小姑娘瘦瘦小小的,看不出内里这么有气劲,临到事儿来镇定冷静,事情处理得既周到又谨慎。   “多亏如初姑娘,公子爷,从前夏夏说如初姑娘哪里哪里好,我还没觉出来,只觉得和我们也没什么差别。但是在这桩事儿上,足可看出来如初姑娘为人处世如何,比我们冷静沉稳。公子爷,入秋说句不当说的话,如初姑娘配得上您,也配得上您的身份,公子爷何不……”入秋是真心喜欢这个能写会画,故事说得无比精彩,办事又干脆利落的姑娘,如果能做自家主母当真再好不过。   “入秋,从来便不是她配不得我,而是她要的我给不起。”盛淮南说这话时颇有几分惆怅。   何如初一直讲求的是心,虽说何如初自个儿觉得自己就是拿这当挡箭牌,但是挡得久了便深入人心,不但旁人自己也会相信。   他的心,已交付出去多年,如何能收回来再给谁。   “如初姑娘想要的什么,居然连公子爷都给不起?”入秋倒是觉得意外,她可没听过何如初跟盛淮南说过“以心换心”的话题。   “心。”   ……   于是入秋沉默了,自幼相随如何不明白盛淮南的过往,只是入秋却还是忍不住劝一句:“公子爷,事儿都过去了,也再回不去。当年的事儿纵算公子爷有过错,难道公子爷便要因此愧疚一生一世么?”    24.广凉山上雪 更新时间2012-3-21 16:12:56 字数:3195  (停电啊停电,现在才来~~~至于说盛淮南是有过情史的,嘿嘿……确实,下章会说一说带一带,不会过多提及。至于让小如初先托心,肿么可能,就何如初这态度,就是盛淮南把心妥妥当当全给她了,她也要仔仔细细考虑一番的!)   —————————————以下正文—————————————   从何府回到城西小院后,何如初与盛淮南就好似比从前要更亲近一些,主要是何如初觉得自己表达得够清楚,而盛淮南的态度也一直很清楚,所以某穿越女觉得自己安全上岸,可以不用再担心有的没有的。   虽然盛淮南没说过,但何如初却知道,在某土鳖男的心里肯定安放着某个人,要不然这样的王孙公子绝对是风流少年郎,不会这么守身如玉。她可不认为这世上真有不爱花月美人的道德君子,一个像盛淮南这样的男人绝对是很多种原因逼出来的,不经历聚散离别,没有刻骨铭心,没有责任压力男孩儿长不大的!   “夏夏,是不是该准备过年的物什,新衣新铺盖,院儿里要不要再移些花木来,这几树孤零零的看着萧瑟得很。屋院儿该修修该砌砌,西屋那边窗户一被风吹就吱吱呀呀响,夜里头听得人心发慌。”何如初指挥着院里的事儿,但到动土木这类的事儿据说是该一家之主拿主意,还得找个宜动土上房的日子,要不然会犯忌讳。   “是,如初姑娘,衣裳铺盖照旧是锦福庄,院儿里的花木姑娘看摆几盆什么才好,屋院的事儿如初姑娘得去问公子爷。”夏夏说着就拿出小本儿来记,示意何如初说院儿里花木的事。   想想这大冬天花没几样儿开的,只能移几株长青长碧的树来:“花也就只有水仙和梅花,我记是西市有金桔树,也搬两盆来,这东西看着喜兴,既然过年就要有过年的样儿,金桔摆完还能吃不浪费。余下的看有什么长青长碧的树,不要太高,也不要那修剪得太狠的。”   打发夏夏去西市买盆栽,入秋又过来问:“如初姑娘,各府的年礼该怎么备,虽然公子爷不在京都,但照惯例年礼不能少,远一点的十二月初就得开始送,要不然来不及。”   这个问她压根白搭,何如初只能问道:“往年送什么,今年照旧,你看着办就成,这事儿我可没拿过主意。”   入秋听罢说道:“按朝廷法度,各府之间互赠年礼不能是贵重物件,往年里也无非是写个帖子再送些简单易储存的吃食。帖子往年都是公子爷手书,今年也可以这么办,就是吃食这一块有些为难。在京都里我和夏夏知道该备些什么,可是在建安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备,建安我们也不熟悉,不知道什么既有特点又合法度。”   送吃的……何如初觉得条规矩定得好,这样一来就是想借此机会玩贿赂也不容易,既已成法令想必不会有人在这样的时候还顶风作案:“我倒想起一样东西来,院子里下的海棠果我都托人酿成了果子酒,建安城产海棠果,上市的时候我让你们买了不少来学着人腌蜜饯,不如就就各府一盒蜜饯一坛果子酒。要是这俩样不够,那咱们回头再问问左邻右舍,看看这边有什么合适的。”   “诶,不用,够了。其实就是个意思,既不必讲究样式,也不讲究多少。能得着公子爷的手书对大多人来说比金银之物还贵重,所以吃食意思意思就成。”入秋说着又想起:“说起酒,前几天我尝过,味道不错,是到该喝的时候了,香甜可口,没想到海棠果子也能酿酒。”   “好多水果都能酿酒,北边的人爱喝葡萄酒,南边的人爱以花酿酒,只要喜欢什么都能酿酒。”   把过年要提前准备的都叮嘱好,盛淮南忽然说起去建安城外的广凉山赏雪景,广凉山赏雪是建安城一大特色。今年雪下得厚,梅花也开得好,漫山白雪压红梅说不出的漂亮。   “怎么忽然想着去赏雪?”何如初问道。   “以身作饵料,引条大鱼来上钩,你和夏夏、入秋待在院里,我看到了他的脸,他不会轻易放过。你们放心,上回人太多,这回只有他一个,我已暗中调去不少人手埋伏着,不会有任何差池。”盛淮南养这半个月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他估计着那位剑师也差不多好了。   同为习武之人,盛淮南不会放过那位剑师,那位剑师也同样不会放过他,迟早会有生死一战,如今天时地利再埋伏好人,自然不会再像上次那般轻易让他溜走。   何如初听完摇头:“方凉山上人太多,不合适,而且最近去的可都是些官家子弟,听说端亲王的世子们常去,男男女女混杂。那位估计不会在广凉山上动手,要搁我想要干点什么坏事,绝对是悄悄地进村儿,明火执杖的不要。没听过一句俗话吗,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说你聪明也聪明,糊涂起来却没治,广凉山那么大,僻静之处多有,人多才好脱身,要是僻静之处一逮一个准。”盛淮南笑笑摇头,他也算看明白了,她顶多是小聪明,真要看大局还是有些困难,阴谋之事玩得深了,她绝对不成。   侧着脑袋一想,也是,那么大个山搞穿身雪白的衣裳搞刺杀,那也是很可行的法子:“那你早去早回,广凉山上有野味儿吧,顺手打一只回来呗,锦城的纸没捎给我,广凉山的野味儿可得记着捎,野兔子野獐子都好。”   盛淮南闻言只觉好笑,摇头道:“怕不得工夫,回头专程领你去打猎,别惦记着那点儿吃的。”   一听可以出去打猎,何如初特兴奋:“行行行,那你快去吧,这回小心点哈!”   等盛淮南一走,夏夏和入秋就拿她当熊猫围观,她有些愣地问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如初姑娘,公子爷其实挺好的吧!”夏夏意有所指地问道。   何如初点点头说:“我从来没说过他不好,是太好了我接不住,你们俩少瞎想,我跟你们家公子爷更像是合伙做桩买卖,哪有那么多事儿。”   夏夏和入秋不再多言,午后盛淮南回来,这回倒真没受一点伤,问他事情办妥当没有,他应声说这回没出差错。俩人都很默契的没说杀啊死啊这样的字眼,盛淮南是觉得小姑娘家受不住,何如初则认为年节底下说这些不吉利,所以虽是默契,但所为完全不同。   没过几天大清早的盛淮南就让夏夏把何如初叫起来,何如初抱着被子喊冷不肯起,咕哝着说:“夏夏,你不是不管我睡到什么时候吗,怎么今天非叫我起来不可。”   “公子爷不是答应带姑娘去打猎,正在外边等着你呐!”夏夏说完看着何如初从一脸呆滞变成一脸惊讶,然后又一脸兴奋劲地爬起来。   一边穿着衣裳,一边嘴里嘀咕:“我以为他就说而已,其实我那天兴奋劲一过就没记这茬儿,没想到他还真记着。”   侍候着何如初梳头,夏夏说:“公子爷也是说到做到的人,更何况如初姑娘向来是有诺必践,待姑娘这样的公子爷更是言出必行,断然没有食言的道理。”   “可是昨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雪,天正冷呐,不去行不行。”何如初是又爱雪又怕冷,想是很想去,兴奋也真兴奋,可是天真的很冷!这时代穿得暖和代表跟包子一样,到时候爬上山去团一团就可以直接滚下来都不用费事儿。   “不行!”   被包成团子弄出门,厚厚的狐裘一盖,再抱个暖手炉倒真不会冷,就是感觉动弹不得。有道是人比人气死人,她包得跟球一样,盛淮南却是一身劲装,看着就是去打猎的,哪儿像她呀,都不用滚雪球直接就是个超大号雪球。   关键是盛淮南看见她这样还冲她说:“穿这么多,回头上了山也不能打猎,也成,你就在马上坐着看看,广凉山的雪景倒是真不错。”   出建安城东走一个多时辰就到广凉山,广凉山有台阶延伸至各处,说是山其实原先是某家的私产,处处都修整得干净整齐,要不是后来那位犯事儿广凉山收归朝廷的话真不是谁都能上广凉山来赏雪。   到广凉山上后,盛淮南翻身上马,背着弓和俩随从以及那帮子“叔伯”一道往林子深处去,何如初只能由着夏夏和入秋伺候着在小亭里待着。   没过多会儿小亭里又多了几个姑娘,何如初见有人作伴,心下大乐,敢情不是她一个人作这劲,又怕冷又爱瞎折腾。快到中午时,亭外又有人进来,这一挑帘子夏夏和入秋就怔在当场。   “夏夏,茶水都溢出来了。”何如初本来还没发觉,但是夏夏倒着倒着把茶水倒得满溢出来,何如初就自然而然发现不对劲儿,再一看这俩姑娘都看着小亭里刚来的那位姑娘,何如初心里就有底,八成是熟人到来。   夏夏手忙脚乱地收拾好,又重新给何如初沏上盏茶。   何如初冲夏夏招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夏夏,这就是你们公子爷揣着的那位?”   “哪儿呀,这是京都里那位惹不起的!”   “差点和盛淮南成一对儿的那位?”   她问完只见夏夏和入秋一块儿点头,何如初心里喊糟糕,遇上盛淮南揣着的那位还好些,遇上这位情形可不怎么好!    25.这是为哪般啊! 更新时间2012-3-22 8:00:52 字数:3298  待到盛淮南打猎回来,只一眼就看到夏夏和入秋都在亭子外头立着,老远俩姑娘见着盛淮南就赶忙过去,盛淮南问怎么在外边儿,夏夏犹豫好半会儿才指着亭里说:“玉珊姑娘在亭里,如初姑娘一知道是谁就待不住,非要出来不可,踱到那边儿摘梅花还不许我们跟着。”   为什么不许跟着呐,多简单,沈玉珊认得夏夏和入秋,她不想节外生枝,所以干脆自个儿到梅林里去,等着盛淮南回来把事儿交给他处理就成。   “是玉珊在里边啊!”盛淮南说罢翻身下马。   才一下马沈玉珊就瞅见了,老远从小亭里飞奔而来,那模样说多激动就多激动,但是真站到盛淮南面前时却显出规矩来,表情略显局促地站着似乎是不好怎么开口:“我……我都知道了,从前是我不懂事,累你避到这么个穷乡僻壤来。”   看着这个从前蛮横不懂事的小姑娘,盛淮南摇头道:“不碍事,谁陪你来的?”   略带着些痴迷地看着盛淮南,沈玉珊虽然眼下已经知道盛淮南是自家堂叔,但心底还是挥不去过往的情愫。既知事再无可能,却又在心里放不下,所以沈玉珊才会这么嗫嚅:“是二哥陪我来的,我……已经订下秦都崔氏,明年春便成婚,你能来吗?”   “自然会到,崔氏门风不错,这是桩好姻缘,恭喜。”盛淮南表现得极是坦荡,沈玉珊那点小儿女情怀他看在眼里,所以态度愈发有礼有距。   远远儿地,何如初在一株梅树下看着八卦,根据她自个儿那份作卦精神,何如初就觉得自己指定不会为盛淮南丢失自己。盛淮南的戏是可以看滴,偶尔票友一把也成,但心却断断不能搅和进去。   在何如初觉得自己应该揣把瓜子出来啃的时候,身边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开始她没注意,直到人都走近了她才反应过来,回转身一看是个穿着白裘子的人。那人脸上带着笑,看起来温和儒雅,走得近时停下来看了眼她腰间佩着的木牌,又迅速移开视线说:“为何要远远看着,那应当是你的夫君吧!”   “为什么不能远远看着,不觉得画面挺美么,再说不管他们俩再怎么藕断丝连,对我来说也就那么大点儿事,更何况这俩成不了。”何如初说完看一眼身边的人,继续看戏。她也没问来人是谁,广凉山近来打猎赏雪的人都不少,没人才奇怪。   但是让何如初没有想到,盛淮南一打眼往她这边看来时脸上原本平和的模样瞬间僵住,饶是她经常相把盛淮南的僵尸脸弄成这样也不由稀奇。不过很快她就不觉得稀奇了,一柄凉嗖嗖的剑架在她脖子上,咽口唾沫侧脸看着刚才还温雅无比的人满脸不解:“这位公子,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那人还是温如玉的笑脸儿,半点不见凌厉之气,和盛淮南简直是个相反的,盛淮南万年不变的臭表情,就是笑也是小凉风吹着一样的感觉,这人不同,就拿剑架在别人脖子上还是那么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没错,家师死时手里紧紧攥着尊夫的家徽,与姑娘身上这块别无二致。你说拿你换他一命,他肯是不肯?”那人笑得跟春风似的,可说的话没一个字儿带春意。   “唉,你高看我了,要让盛淮南拿命来换我的谈何容易,我要是你现在就赶紧找路跑人,盛淮南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受人威胁呢。”何如初看着盛淮越走越近,心里直乱蹦,这场面她就从来没遇上过,看着镇定其实心里说不出的害怕。她就是这样,越害怕的时候越冷静,主要是夏朝这地方也没人能帮衬她,她得自强才能不息啊!   盛淮南这时已走近前,还是那么副冷清淡漠的神情,不冷不热距离感十足:“苍山剑的徒弟汤启文?”   被点破名儿汤启文也没有半分惊慌,笑笑说道:“承蒙候爷记得,不胜荣幸。”   “江湖事江湖了,若为求一战而来……请!生死不论,你赢我任杀任剐,我赢你走不再追究。”盛淮南压根不提何如初这个人质,这时候说得多反而不美。   汤启文手里的剑依然没有分毫移动,看一眼何如初又去看盛淮南,尔后才趁势收剑并向着盛淮南高声道:“西临山出来的果然都是快意恩仇不拖泥带水,好,就冲你这痛快劲,你赢我也不杀不剐,到先师坟前叩头便罢,请!”   不消片刻广凉山上便是一片刀光剑影,花与雪四散飞扬,场面说不出的唯美,比起现代大片儿里的武打场面强上不知多少倍。虽然何如初不懂剑招,但也看得出来盛淮南占着上风,夏夏和入秋见她无事后连大气儿都不敢喘,睁大眼睛看着梅林里正剑来剑往的两人。   结果自然是盛淮南胜出,汤启文倒也痛快,还剑入鞘二话不说就走人,经过何如初身边时还是那么副笑眯眯的模样:“候夫人,还想赌一局吗?”   坚定地摇头,要拿命赌的时候且不赌,现在没性命之忧更不赌:“谢谢,不用。”   ……   “诶,我说不用!”   看着盛淮南愕然望过来,何如初扁着嘴挥挥手,汤启文这个混帐,居然挟着她就走,这位的轻功估计也是传说中那种在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用裘子裹着一拎不消片刻就到了山脚下。   再看汤启文笑吟吟地看着她,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你何必呢,盛淮南这个人不好惹的,你今儿惹着他,回头他能把你往死里整。”   汤启文不再言语,而是向着广凉山下的河吹个响哨,不多会儿便见有船行来,做为人质何如初倒也老实,乖乖上船不反抗也不挣扎,她还抽空想了想现在盛淮南是个什么表情。但是无论她怎么想象,都想象不到盛淮南此刻的表情!   其实本来没什么,要怪就得怪何如初临到被裹挟走还要冲盛淮南挥手,盛淮南知道这是何如初跟人道别时所做的手势,只这一挥手盛淮南的脸就彻底黑下来。入秋还傻傻地在旁边琢磨一会儿,然后特没眼力见地说:“公子爷,这……这是在挥手跟咱们道别呢!”   一旁夏夏都不忍心去看,入秋怎么越来越像何如初,这有话藏不住的劲儿,夏夏侧脸瞪入秋一眼低声喊道:“入秋!”   入秋捂着嘴站在一边不敢再开口说话,盛淮南盯向远处,从袖袋里掏出一支短短的玉笛来吹响,不消片刻便有两人出现在小亭外:“公子爷。”   “应该是走水路,要活的。”盛淮南说罢自己也翻身上马,又冲夏夏和入秋说:“你们俩随林叔他们一道回去,路上小心些。”   夏夏拽着入秋服了服身子道:“是,公子爷且去,我和入秋在院儿里等公子爷的好消息。”   何如初哪里知道自己这下意识地举动惹恼了盛淮南,要知道她是绝对不会挥手的!   江上风割得脸生疼,何如初怕冷,在船头只站片刻就缩在船舱里再也不肯出来,汤启文倒也很有规矩,何如初在里边他就在外边站着不与何如初同处一室。船舱里烧着炉子,窗和门都盖着厚厚的毛毡,暖烘烘地舒服得不行,她大清早起来又历经这么一波折,这会儿打着呵欠就眯了过去。   等到她再眨眼醒过来,只见着一张臭脸在面前晃来晃去,何如初还以为是汤启文,一巴掌就要扇过去,快扇到脸时发现是盛淮南又赶紧把手收回来,她“嘿嘿”干笑两声:“盛淮南,什么时辰了。”   “你就这么想离开?”盛淮南看着何如初那笑脸,颇有几分气不打一出来的感觉,他念着情份自问没一处薄待地何如初,甚至是处处关照得妥妥当当,她怎么就能像逃瘟疫一样。   “什么意思?”何如初糊涂了,她才刚从睡梦里睁开眼就问她这么高深的问题,她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明明知道此番是以身犯险,也要挥手道别。”这时何如初刚从毯子里冒出头来,脸红扑扑带着些粉色,那双迷濛濛的睡眼在灯烛跳跃间有一盈盈眸光闪闪。这时盛淮南才发现何如初有一双漂亮至极的眼睛,眼角微微挑起一点点来不见半分媚气,只显得眉目修长温雅。揉着额角犯糊涂的神色在眉眼间添上一抹天真淳朴之色,似是春风里滴着露的胭脂色西府海棠。   挥手道别……就是这个把万年不变的盛淮南折腾成黑脸?忽地何如初眉眼一挑,半跪在榻上仰面看着盛淮南,这会儿眼神就不再迷糊了,而是满满地兴味盎然:“盛淮南,你现在这语气说着这话,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态呢?”   半垂眼睛看着凑到他眼皮子底下来的何如初,盛淮南只觉得胸口似是被堵住了一般:“江湖中人刀尖上舔血,如果再有这样的事,三思而后行!”   见盛淮南不接茬,何如初也不再追问那个话题,而是点头应声:“知道了。”   下船到渡头上,车马已经备好,何如初先上马车,盛淮南惯来骑马,但今天居然也坐马车,何如初盯着看好一会儿才问道:“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节后要回京都去。”盛淮南说道,内心或许有那么点想法,但是这些想法他暂时还来不及去思索。   “噢,记得把你答应我的东西办好。”   “什么东西?”   “还能是什么东西,户籍和所有的文书呗,你答应过我要给我一个经得起官府查验的户籍,男子汉大丈夫不能食言!”何如初还以为盛淮南要反悔。   她这话说完直到马车驶回院里盛淮南都没再说话,何如初也敏感地察觉到自己刚才说的话似乎又惹这位变作了黑面神。   只是盛淮南这是为哪般啊!    26.红颜薄命小青梅 更新时间2012-3-23 8:00:57 字数:3063  也许是没心没肺地事儿干多了,第二天何如初怎么爬都爬不起来,晕晕乎乎地浑身一阵热一阵寒,热的时候想蹬被子冷的时候恨不能让夏夏升一屋子炭火。夏夏在她耳朵边上喊她的时候,她就有气没力地睁开一条缝儿看着夏夏,夏夏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摇头说:“如初姑娘,我去请大夫来,你好好躺着别再蹬被子。”   夏夏经过中庭时盛淮南正在练剑,见夏夏脚不沾地地往外走,盛淮南就喊住她:“夏夏。”   “公子爷,如初姑娘染了风寒,我正要去请大夫,早饭已经备下,今儿不用等姑娘吃饭,姑娘眼下起都起不来。”夏夏说完躬身一礼退出去。   收起剑在院子里站了站,盛淮南洗去一身汗气后才踱步到何如初房门外,屋里有些轻微的声音,侧耳一听只让人哭笑不得,她正在屋里小声小声哼哼着:“……这破身子没治了,不过就是赏个雪吹个冷风,居然病成这样,在这破地方风寒也是会死人的。唉,死了也干脆,就怕半死不活,那可就糟糕了!”   “从前我要是生病了,妈会给我做糖水,现在谁能给我煮糖水……荔枝糖水、桔子糖水、红薯糖水,好想喝啊!唉,我现在咋这么凄凉呢,凄凉得我都想唱《白毛女》了。”何如初不爱甜品,但独独喜欢糖水,在现代但凡有个小毛病她妈就会给煮糖水喝,现在病得浑身没劲倍觉难受的时候自然会想起糖水来。   好么,这会儿别说糖水,就连想喝口白开水都没人端给她喝,越想越凄凉,何如初虽然是没气劲,嘴里却还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轻哼着:“北风哪个吹雪花哪个飘,雪花那个飘飘,年来到……”   别说这歌儿一唱,何如初还真觉得好受点儿,这时屋就她一个,她不弄出点声音来只会觉得更凄凉。她倒是好受点儿,门外的盛淮南一阵发涩,这曲调是真的悲凄,何如初这有气没力地哼来更显得可怜巴巴。   推开门进屋里去,屋里散发着一股子淡淡的朱砂古梅香气,打眼一瞧何如初正伸在外头挥着手绢儿,盛淮南见状沉声道:“染了风寒还不肯好好躺着。”   放下手绢见是盛淮南,何如初倒觉着奇怪得很,惯常这位也是不会和她独处一室的,今儿居然推门而入:“盛淮南,你说我会不会就这样咽气儿,我是上天好呢还是下地好!”   其实她就这么一感慨,她是典型的A型血,每到生病得难受时就会有这样的感慨,在现代没少被她爹妈抽,但这习惯却怎么也改不了。   “好好歇着,哪儿那么多话。”盛淮南见她手还在外边就指着说:“把手放进去。”   等何如初老老实实把手缩回被子里,盛淮南又把被角压实,回身看了眼炉子里点的香手一挥揭开就给掐灭了,顺手还打开窗户,风一吹把何如初冻得直咳嗽:“干嘛开窗,冷!”   “不换气你这风寒好不了,踏踏实实躺着。”盛淮南说罢坐下,何如初就这么看着他,俩人一对眼又没话了。   这情况何如初最怕的就是沉默,于是她拱了拱被子翻身侧着睡,看着盛淮南说:“那个沈玉珊沈姑娘怎么了?”   “玉珊在端王府。”盛淮南似乎不太愿意说这个话题,毕竟沈玉珊是那位的女儿,当然不好多谈论,就算是他也不好置评。   好好的话题被扼杀在摇篮里,何如初叹口气换话题:“要不跟我说说你揣着放不下的那位。”   这个话题更不好,比沈玉珊这事还让盛淮南不愿意开口,不过这时候俩人确实也没什么好说的,盛淮南想了想轻声说道:“我们年幼时便相识,他父亲是河道总督秦靖臣,秦家宅院就在楚庄王府京邸旁边,她不怎么爱笑但很柔和,十三岁那年我们订亲。那时候少不更事,花街柳巷里何曾间歇过一天,那回她来寻我,我哪里肯回,她在雨站了一夜。自幼她身体就不好,那夜后就更是一病不起,就这么……”   真是一个可悲可叹的故事,怪不得现在的盛淮南看起来总是沉沉的,原来背着个红颜薄命的小青梅:“怪不得有人说不要太早遇上,怕会因年少无知而错误地失去,也不要在太晚遇上,怕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如初呢,为何总是讲心,却从来未曾打算托付予谁。”盛淮南其实一开始就看出来了,何如初总是把“以心换心”挂在嘴边,但骨子里压根就不信这条,她似乎在坚守着自己的心,却不知是在等待着什么还是其他。   见盛淮南把话题绕回她身上,何如初就直叹气,果然这位的八卦听来不容易,要付出代价的:“我知道瞒不过你去,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我也不说瞎话忽悠你。其实越是天天挂在嘴边上的话心里越是不信,这世上以物易物容易,但要人心换人心谈何容易。有一点儿还好,我没受过伤害,也没有伤过谁的心,这样平静无波过一辈子挺好的,大情大爱太过波澜壮阔岂是我这样疲懒的人能承受得起的。”   “所有的故事里,但凡讲真心真爱的男女皆会历经无尽磨难,我从小没受过什么大苦大难,要经历那么多磨难去得到我会轻易放弃,所以我既不会交付,也不会去奢望得到。人生应该就是这样吧,想要得到就必需要先付出,像我这样不愿意付出的自然没资格得到。”何如初头回这么深入地剖析自己,在现代她有个结婚对象,男方是厚道人,两家门当户对,肯定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至于其他的她从来没有想过。   她见过真爱,虽然不是发生在她身上,但就旁观着她也觉得惊心动魄,结局如何且不论,这一路上的磨砺就不是她能闯过去的。打心眼儿里她就是个很自我很自私的人,如果讲真心真爱,她最爱的就是自己。   也有人说她是因为没遇上过那个对的人,所以安于过这样无爱无憎的生活,但是她知道自己只是害怕去经历地样的风雨,就算遇上对的人也会默默放在心里渐渐忘怀。不论什么东西,只要没开始过就不会有太深的痕迹,在这方面她一直很能克制住自己。   “不遗憾吗?”盛淮南问道。   遗憾,为什么要遗憾呢,何如初摇摇头说:“这世上很多人都得不到,与其历经磨难得不到,不如主动选择站到人多的这边,有什么好遗憾的。”   她说完话盛淮南沉默了许久,何如初一想觉得自己可能说错话了,赶紧又说道:“其实我也羡慕那位秦姑娘,心有所属也是桩乐事,未必讲求结果只需要有过程就足够了。”   得,怎么讲都不对劲,何如初干脆地闭上嘴不再开口,省得多说多错惹得盛淮南脸更黑。   “于她而言我也是所托非人,不论过程或结果都并不美好。”盛淮南说罢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嗯嗯啊啊扯闲话,一会儿说过年要置办些什么东西,一会儿说院里新移来的花木长势如何。好在夏夏很快就领着大夫过来,大夫诊完脉给开了药,又叮嘱夏夏要怎么忌口,大夫又说药会让学徒送来,盛淮南便结诊金送大夫出去。   等到折返时盛淮南又想起在何如初房外听到的嘀咕,叫来入秋去备糖水,这时节水果不多,入秋给煮了水梨糖水,梨煨到酥烂后起锅,端到何如初面前时何如初就差没泪流满面。   “梨子糖水,入秋你太好了,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何如初刚吃了点粥回复一点力气,见了梨子糖水就更觉得来劲。   “是公子爷让我炖给姑娘喝的,如初姑娘喜欢喝回头我换着花样儿给姑娘炖。”   盛淮南……啃着梨,何如初又想八卦了!   “入秋,那位秦姑娘是什么样的人?”何如初啃着梨含糊不清地问道。   “哪位秦姑娘?噢,如初姑娘是说瑶池姑娘吧,待人温和生得很美,擅抚琴能诗文,瑶池姑娘的花绣得特别好,连太后都夸赞不已。瑶池姑娘就是心气太高了些,要不然也不至于……公子爷为此心怀愧疚至今不能释怀。”入秋说罢又是叹气又是摇头的,显得很是惋惜。   几服药喝下去,何如初又重新生龙活虎,不过打那天以后看到盛淮南,她就会忍不住想叹气,其实这位也算有责任感的,要换个旁人也不会为这事愧疚到现在,甚至还颇有几分守身如玉一辈子的意思。   这可是个痴情人呀,不论古今皆难得!   不过她这异样的眼神盛淮南可有点儿受不了,吃着饭要被盯,走着路也不知道从哪儿就飘出来视线往他身上飘,盛淮南知道是为什么,可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好。   “如初,看足了吗?”   “呃,看足了,我去画绘本去,第十五本了,回头给你看。”   说到绘本呢,她预备把故事简化简化,什么前传和续就不用了,估计三五十本能完。到时候刻完成批印,绝对是要名利双收的呀!    27.看来你真是忘了 更新时间2012-3-24 8:01:00 字数:3037  日子总是说过就过去,春节一过建安城西的小宅院里就多了几分凝重气氛,不因为其他,只为盛淮南要回京去了。皇帝陛下特地发下旨意,派了两名宦官和一队禁卫军前来传旨,也就是在这时建安城里的端王府才知道在京中颇得皇帝陛下青眼的东洲候在建安城住着。   端亲王不在府上,端亲王思来想去只有让三个嫡子到城西的宅院里去拜见一番,说拜见是没错的,盛淮南是楚庄王嫡子,是端亲王正儿八经的堂兄弟。加上这位自小养在京城,与皇帝陛下的儿子们一块养大,那尊荣又哪里是旁人能比得的。   这一来,永城世子倒有些内心不妥当,遂把自己那天在饭馆里遇着的事给自家大哥说起:“……大哥,东洲候不会因为这事儿而见隙吧。”   盛小王爷听罢摇头,端亲王教儿子很有一套,兄弟三人之间关系很好,小王爷听得三弟说完只温声道:“你别担心,东洲候是京都里来的,在那样的地方长大,眼界自然是宽的。且候夫人在何府日子过得并不如何,你别想那么多,只好好应对规矩有礼便可。怎么说我们都是晚辈,这位小叔不会跟咱们这些做小辈的计较鸡毛蒜皮之事。”   “你啊,早跟你说过郑韶他们那几个都是披着层漂亮的皮,骨子里不是什么好货色,你却偏偏爱和他们来往,经此一事可千万记在心上。”永晋世子拍拍自家三弟的肩,然后三人并肩一块向盛淮南的宅院走去。   到宅院投上拜帖,不多时便有人出来接应:“小的拜见小王爷、永晋世子、永城世子,三位请进。”   厅堂里,盛淮南正高坐着,这三位身不带爵,按制只有等端亲王过世这三位才可以分封裂土,眼下自然是拿着小辈的礼仪来见:“侄儿等拜见小叔叔。”   “不要多礼,都坐下,来建安城近一年,因获罪之身也不曾到王府去拜访,你们也不用太拘束。我和你们年龄相仿,别拿着见长辈的规矩让人觉得生份。”盛淮南说着笑着,言谈之间亲切又随意,这才是盛淮南惯常有的表情态度,至于冷淡从容的态度依然还在,只是融化在笑语言谈之间,半点儿也明月显只令人觉得是勋贵应有的姿态。   盛小王爷三兄弟落坐后倒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王不见王”,除却隔一两年能在春节里的大宴上聚一块儿也没什么太深的交情,所以也只是说些清言淡语。就算年纪相当那也是长辈,当世的大家且最重辈份,更何况是皇室子弟。   盛淮南自小养在京城,说是和皇子们一块长大,其实也是因为他幼年在京都书读得不错,皇帝偶尔见着还有这么个弟弟心下喜欢,就让盛淮南入宫伴读。盛淮南每三天进宫一次,说是伴读,但又因为是皇子们的小叔叔,自然不能当伴读来对待,宫里的师傅们见这位是冰雪聪明、举一反三自然可心可意恨不能倾囊相授。   到最后,皇子们学问如何且不说,盛淮南的学问在京都里却是大大有名。   出了这间小宅院,盛小王爷和永晋、永城两位世子都不由得面面相觑,永城世子咂舌道:“这么位在京都里名声隆盛的,怎么能安稳地歇在这小宅院里,真是罕见。”   “你懂什么,受不得一时委屈就享不来一世富贵,这样能屈能伸才是安身立命之本。”盛小王爷赶紧抓住机会好好教导自家这不懂事的三弟:“你平时仗着身份没少飞扬跋扈,大恶虽然没有,小差错不断,这还是父亲、母亲、我与你二哥压着,要是将来分封各有属地,还不知道你得纵意成什么样。老三,谁都不是生来就知道该怎么做,我们也没想过你将来能做得如何如何出色,有道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是啊,天家血脉一代比一代情份淡薄,若想累世富贵安闲就改改你这脾气。”   被两个兄长一通说,永城世子蔫儿了,他向来是个乖宝宝,最听父母兄长的话,因为是嫡幼子向来得宠,这还是头回听兄长们说起这么沉重的话题。他细寻思一番,声音也轻了几分:“知道了,我以后不再胡闹,不是想着还年少么,趁这时候不放纵以后就是想放纵也没工夫。”   兄弟三人走出巷子,因着王府挺近,也没骑马行轿,三兄弟转个弯,两个做兄长的倒没什么继续往前走,永城世子却停下来,老老实实地侧身站于一旁,乖乖实实地称道:“侄儿见过小婶婶。”   这时盛小王爷和永晋世子才明白过来,这个提着一篮子青菜萝卜和侍女一块走过来的就是何家长女,如今的东洲候夫人,两兄弟也连忙施礼:“侄儿见过小婶婶。”   ……   何如初直接傻掉,这么几个大小子蹦出来就管她叫婶儿,她有点儿受不了,还是夏夏在一旁贴着她耳朵小声说:“是端亲王府上,穿灰袍的是小王爷,青衣是永晋世子,皂衣是永城世子。”   “不必多礼,小王爷和两位世子是去见过候爷了吧,怎么不留下用饭。”何如初随口说道,她可不是想请这仨儿留下吃饭。   当然,这兄弟三人也不会误会,只微微点头应声,然后又说几句客套话便转身离去。   等何如初回过神来再回转身去看时他们已经走远,何如初呆愣半天才挎着一篮子菜朝小院儿走,快到门前时何如初有些懊恼地说道:“看来以后我就是想在建安城隐姓埋名住下去都不成,就算换个名儿我还是这张模样,回头我跟你们一块走,找个山明水秀又物富人丰的地方落脚。”   “如初姑娘,您就从没想过要和公子爷一块儿回京都去么,公子爷到底哪里不好,如初姑娘就一点点心思也没有?姑娘难道不觉得只有公子爷才能庇护着你做更多自个儿想做的事么,试问这天下有几人能纵容着姑娘照自己的想法活着。”夏夏有点儿为盛淮不甘心。   听着这打抱不平的话,何如初差点儿没一口老血喷出来:“咦,你这话说得像是我忘恩负义要抛弃他一样,事实上我和他就不存在这么一回事,各取所需而已。再说了,真要留在盛淮南这样的人身边,除非是说情说爱到不能自拔,否则随便一琢磨我也掺和不起他的生活。你明白的是吧,那可是个进一步享尽荣华富贵,退一步就粉身碎骨的地方,你觉得我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能掺和得起吗?”   何如初这叫一个可气又可乐,盛淮南都没开口说个“留”字,夏夏和入秋倒是一个比一个着急上紧,而且就算是盛淮南开口说留,她也不能放任着自己留下来。靠着大树是好躲荫凉,可躲在底下享这荫凉不是说半点儿不需要付出,也不是没有危险的,权贵间的倾辄谁能说得定!   小胖侍女夏夏听完没有再言语,其实她很想告诉何如初,盛淮南也想过开口留下她,只是盛淮南知道何如初所求他给不起。他愿意庇护着她,但这份庇护何如初拒绝得太过明显,盛淮南觉得自己没有太大立场留下她。姑娘家说不奢望情不奢求心,盛淮南信一半,另一半是因为这天下哪里有真正不求心不讲情的姑娘家。   没遇上就算了,一辈子甘心于平淡如水,要是遇上了,像何如初这样的肯定愿意粉身碎骨半点不顾惜。从这个方面来讲,盛淮南知道何如初对他不曾存半点心思,所以盛淮南趁着她的意办下户籍文书和户籍牌,挽留的话倒也说过两句,只是多少有些语蔫不详。   他说:“如果不知道去哪,或是遇着不安省的事就去京都。我自小在京都长大,在京都我说话还是管用的。”   当时何如初听着只道是盛淮南指的是如果她在哪哪哪混不下去,或者有什么危险,可以去京都找他帮忙。或许她揣测着有点叫她一道去京都的意思,但是人不点明,她就不敢瞎揣测,因为她觉得可能是自己太过于自恋想得太多!   闷闷地回屋,何如初心里有些堵得慌,盛淮南远远地冲她点头示意她只当没看到,憋着气儿在画室里坐着,这撅着的嘴就一直没停下。   盛淮南颇为奇怪地扫一眼,便踱着步子进到安放着画案的窗前:“怎么回事?”   横眼一瞪,何如初敢想吼两嗓子又觉得这也不是盛淮南的过失,不能埋怨到他身上,这分明是自个儿惹来的闲气:“没什么大不了的,盛淮南,虽然我这人挺不记人好的,可也明明白白知道你待我很好。我能不能问一句,既然不讲心,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可别讲亏欠之类的话,我不信。”   “如初当真不记得!”盛淮南说这么一句话,让何如初这叫一头雾水。   “什么记得不记得?”   “看来你真是忘了,几位殿下还偶尔念起你,你却半点不记得,说不得他们会颇感失望。”    28.或许再相见便有不同 更新时间2012-3-25 15:50:52 字数:3147  从头到尾听完,何如初总算明白一件事,如果说秦瑶池姑娘是盛淮南的青梅竹马,那原主就是很多人的青梅竹马!   盛淮南虽然长居京都,但是每年都会回楚庄王府消夏,楚庄王属地占着夏朝五大名山的其中两座,一座有五岳第一山之名的太仪山,另一座则是文人士子们向往的文化名山太清山,不少当朝名士都在那儿隐居。所以消夏是一说,每年夏季陪同皇子殿下们一道去太清山拜访当朝名士也是一桩。   而何如初的外祖就住在太清山,那也是位薄有文名的老人家,算不得名士,只是祖籍就是太清山。何如初幼年养在外祖身边,王孙公子们认得不少,当然那都是年幼时的事儿,谁会瞎没事天天逗个三五岁的小姑娘玩儿。   不过当时的何如初聪明伶俐又漂亮可爱,加之嘴甜爱叫人,颇受山上名士们的喜欢,一来二去王孙公子们也就知道了,逗小姑娘玩的恶趣味谁都会时不时冒出点来。何如初不爱哭,谁逗都笑眯眯的,自然招人喜欢。   十岁那年何如初才回建安城,走的时候正是夏天,泪眼涟涟地穿着孝服跟一众王孙公子们道别,那模样谁也忘不了,不少名士们都湿着眼角,唯一可玩又不用顾忌的小丫头走了……   其实就是这样的年纪离开最好,再长大点儿说不得就会有人起别的心思,把一切留在最纯真的时刻才是最美的。   第二天何如初迷迷糊糊起来时还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不过也没容得她糊涂多会儿,夏夏就进来告诉她:“如初姑娘,今儿您有事儿办。”   糊里糊涂地就被夏夏告知有事儿办,何如初在那儿迷糊半天才揉着满头乱糟糟的青丝憋出一句话来:“有什么事办,有什么事儿比做白日梦还大!”   侍立在床榻边的小胖侍女忍不住笑,捂着嘴说道:“如初姑娘,京都里来了宗室的女官,不管您乐意不乐意,眼下您逃不开,既然外边来了人,我便也只能称您作夫人,您可要习惯才好。宗室里来的女官都是年三十以上,她们来一是给您说礼仪,二来是说宫里已经承认您的身份,虽说是诰命没下来,但进了京都自会有诰书。虽然我们都知道您的心思,可宫里不知道,眼下您还得先承受着,可千万别乱了方寸。”   “啊”地一声,何如初才发现自己的头发被压住了,这一扯脖子就被揪得生疼,她泪汪汪地苦着脸:“我就知道过不下安稳日子,得得得,梳洗换衣裳我去看看那传说中的宫廷礼仪是什么个派头。”   “您不必担心,您是主她们是从,自然她们是宫里的女官,您只需持礼相对,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事儿,这只是走个过场。”夏夏说着把何如初扶起来,洗漱梳妆换好衣裳,又说了些话才领着何如初到侧厅会见那几位从宫里来的女官。   女官们施礼称“候夫人”,何如初按照夏夏说的,还个半礼坐下后便让她们起身。其实说礼仪的过程很简单,派个人在何如初跟前把常礼、平礼、大礼等各种礼仪说一遍做一遍。其实还有一道是教衣妆用度的,但是夏夏自小随同盛淮南在楚庄王京邸,在衣妆用度上半点儿差错也不会出,所以这一道就省下来。   等女官们告辞,夏夏给三名女官各封了一个百厚的红包,又安置妥当饮食起居这才回转身来找何如初:“夫人,回京之间这三名女官都会留在您身边,日常起居、饮食也是各有规制,这些得细细说。从前我跟您说您说不必,现在看看还是得学吧!”   “我错了还不行嘛,真麻烦。”何如初揪着身上的衣裳,叹了好半天气后郁郁然地说道:“要真去京都天天得穿成这样,我就算不憋坏,也得累出好歹来。”   “也不是天天穿成这样,只是正式会面时才穿,明天再见就不会这样了,今儿是奉内廷上命来的当然不能作常时打扮。”夏夏说着又扶着她进去换衣裳,等换好衣裳见何如初生龙活虎地在那儿蹦夏夏就笑着摇头说:“夫人倒是看清了自己,要真在京都只怕夫人少有这这样欢快的时候,昨天是我话说得重了,您别见怪。”   蹦完走回廊下,何如初说:“没事儿,我这人不记好也不记恶,万事如同过眼云烟,有道是事来如春风拂面,事去如碧水无波。”   只是夏夏免不了还是要感慨:“其实您和公子爷在一块当真不错,为什么偏偏是一个不言说一个不会意。”   这话何如初只当做自己没听到,继续转回屋画她的绘本去,眼看着故事快要画完,何如初兴奋之余颇有些失落感,虽说不是原创,可她已经算把这故事再重新创作了一遍,毕竟电视剧演的早已忘个大概,哪里还记得那么多。   午饭时盛淮南和她坐对面静静吃着,饭后入秋给盛淮南递了茶,给她递的则是糖水,何如初一瞅喜笑颜开,甜品她也就爱个糖水,入秋现在是越做越有心得,现在做出来的糖水那叫一个美味可口。   见她眉开眼笑,盛淮南只啜饮着茶汤并不作声,过得片刻盛淮南放下茶,说道:“如初,你看以后是让夏夏跟着你还是让入秋跟着你?”   跟着她,放下糖水碗,何如初琢磨一会儿才说:“为什么要让她们跟着我,她们是你的侍女又不是我的。”   “她们俩随我走南闯北多少有些历练,总要有个人在你身边照应,否则我如何能安。”盛淮南也想给她事事安排好,可那也得何如初接受安排。   闻言何如初摇头,主要是怕人跟着她受罪,她倒不觉得四处乱转是受罪,可这时代姑娘家都只盼着安安稳稳在闺阁宅院里,跟着她算个什么事儿:“不用,我知道你觉得我独自离开日子会过得不好,但是不用担心,我也是个怕麻烦的人。已经想好了,夏夏说京都二十多里外有个叫里镇的集镇,那儿木工活儿做得不错,我想去那儿把画本付印。里镇往南不足六里地就是西临山,回头能不能请你帮忙递个书信,请你的师兄弟们代为照应。”   里镇原先就是个普通的木工作坊,后来西临山北山门那边山石滑坡,山门改朝向后离里镇就近起来,比绕到旁的集镇近了不少。西临山在附近一带说话是很管用的,这些都是夏夏说的,所以何如初觉得那儿不错。   关键是离京都近,何如初知道她的画本只有在京都红火起来才能够在夏朝红火起来,所以她必需从京都开始,不为名不为利,她图的就是个天大的热闹!   而盛淮南听完脸色不变,内心多少有些不一样的感觉,二十余里而已,骑马不用一个时辰就能来回一趟,这样一来他也能多少放下心来:“既然你想得清楚,那就在里镇落脚,西临山地边我会写信知会一声。”   到起程时,何如初还欠着最后一点没画完,大概还得有一本半的样子。入秋一直叽叽喳喳地说要是画完了千万要派人先送到楚庄王京邸里给她看,入秋是这个故事最初的粉丝,而且是坚定的脑残粉,有时候她随故事波动的情绪都能让何如初无言以对。   其实何府那边也知道了盛淮南是楚庄王嫡次子的消息,但是何府一直没反应,何太太在府里怎么个揪心揪肺何如初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至于郑韶和何如云有什么反应,她更是不感兴趣。   不过临到出城门时,正遇上何如云和郑韶,这二位婚期在即,今日是去城外的庙里烧香求签,这算是婚礼之前的最后一个程序。   碰上这二位时,何如初正在那儿伸着脑袋往外瞅,她心里感慨着:“建安城,姑奶奶我要走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等把脑袋往回缩时看到了何如云那惨白惨白的小脸,她没在意收回眼神,等意识到是何如云时又回头去看,这回再看何如云的小脸儿又变得通红通红,倒是有趣得很呀!   她也没有棒打落水狗的兴趣,只是脑袋一扬给个大大的笑脸,然后车队便挟着黄土扬长而去。   出建安城是二月初,到京都外时是二月底,盛淮南没有送她到里镇去,而是在离里镇五里外把何如初放下,还告诉她已经安置好宅院,她只需要入住即可。   在盛淮南复杂的眼神、万年不变的表情里,何如初倍加欢乐地挥手道别,她这倍加欢乐的模样更是让某人内心如沸腾的水,千军万马奔腾着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她说:“盛淮南,不用惦记我,我会比任何人都过得好,这好不是说富贵,而是说富足安乐。你也要过得好,这好指的只能是富贵权柄,因为你逃不开注定的。”   盛淮南明白这就是她的关切,她扬着笑脸挥手道别时眼里那些许依依惜别之意让他的心直发涩,眼睁睁看着距离越来越远,他们依旧保持着冷静与微笑。内心并不感悲伤,只是惆怅却免不了,终是相处了那么久,既没有波折,甚至也没有太多接触,但他们都是在对方最低谷的时候走近彼此生活里的,这份情义谁人也难比得了。   此一别,酝酿着发酵着,或许再相见便有不同。    29.奔向金光闪闪的自由 更新时间2012-3-26 8:00:56 字数:3340  虽然心偶尔有过一闪而过的低落,但何如初很快又兴奋起来,抱着怀里的本画稿站在山坡上看着山脚下的集镇,她挥着手大喊一句:“自由啊,我来了!”   到集镇外城门小吏伸手要验看她的户籍牌,因为是头回来必需登记造册,好在盛淮南给办的户籍落在京都,京都乃天子脚下首善之都,比起旁的洲郡当然要更占便宜一些。城门小吏也不多盘问,只登记过就放何如初进城。   她现在名也没改姓也没改,只不过成了京都一小吏的女儿,因为父母过世而到里镇来投奔远亲。反正种种般般有板有眼,就是包黑炭穿到大夏朝来,也啥都问题都查不出来。   进城门后就有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四十来岁中年人冲何如初笑着走过来:“是何姑娘吗?”   “我是,你是谁?”何如初傻不愣登地问道,盛淮南是给她地址让她去找人的,可没说人会主动来找她。   只见那中年人从袖笼中掏出一副小画卷来递给何如初,何如初一瞅原来是自己的画像,倒真是画得唯妙唯肖,一打眼看就知道是盛淮南的画风。那人见她确定了又笑着点点头,指着何如初手中装着绘本的包袱说:“是夏夏姑娘说过的绘本吧,夏夏姑娘已让我找好了木工活精细的匠人,想做什么直管吩咐。我姓梁名胜海,以后何姑娘就叫我一声舅舅,有什么事知会一声我来替姑娘安排。”   就知道盛淮南这人算无遗策,绝对不会就这么把她扔在这儿,真是个做事周到的人:“既然我叫您舅舅,您也别姑娘相称,就叫我如初。”   见何如初既不见骄矜之态,又无时不刻不带着笑脸儿,梁胜海心里略安,总算不是个太棘手的事:“也好,这边走,夏夏姑娘让我给你置办宅院,说不必大只需要干净安静。南街河道边上有一处宅院,一间正堂三间正房两间杂屋,家什都已安排妥当,两间杂屋一间作厨房一间做库房堆些杂物。三间正房一间辟作姑娘的画室,剩下的一间主卧一间客卧,听说姑娘喜欢花木,那间院里有几株海棠花,是宫里也难得的上好西府海棠,一水儿的胭脂色漂亮极了。”   胭脂色西府海棠……听到这里何如初无言以对了,她这辈子难道就跑不出这魔障了,非又住到种着胭脂色海棠花的院落里来。   不过一进院门何如初就舒坦了,那几株海棠花正打着花骨朵,含珠带露灵气十足。整个小院洒扫得干干净净,是乡间的房子便有乡间的趣味,绝不一味仿着城里的摆设,颇有几分田园气氛。正堂后头就是河道,开着大大的露台向外延伸出去,既可以晒太阳也可以种些花草,而且也让正堂里采光显得非常好。   整个屋院整齐又敞亮,显而易见是费尽心思安排的,何如初不时发出惊叹声,等看到露台上的两把摇椅时就彻底喜欢上这里了,这天儿阳光正好,照在露台和水面上实在舒服极了:“舅舅,这里好极了,以后少不得还有事儿麻烦你,这屋院一共加起来多少银钱,我先把银钱付清才是。”   梁胜海摇头道:“银钱夏夏姑娘已经给过,房契地契姑娘都收下,栏杆下有条小船也是给你的,那头有台阶下去,这边水虽然不深你还是要小心些。地方上的事都关照好了,只是哪儿都少不得一些不开眼的,但凡有事只管说话。”   虽然知道可能付过银钱,可听到梁胜海这么说何如初还是有些别扭,只得施礼说道:“谢谢舅舅,我能不能问您一声您做什么营生?”   “在镇上有几间铺子,指着收个租金过日子,在镇外还有些薄田,耕耕种种做些活计。”梁胜海说得很淡,但何如初听得出来,这几间铺子、有些薄田可搭不上盛淮南这根线,这位在里镇必定是个富家翁,同时还是个在里镇吐口唾沫都能落地成坑的主儿。   之所以何如初要问,是因为她不能白受梁胜海的恩慧,虽然说这里边有盛淮南的原因,可欠盛淮南……不知道为什么她没压力,要欠着眼前的梁胜海她觉得不合适,她不惯欠人情。既然这位有几间铺子,回头看看做什么营生,总要给出些建议让梁胜海挣上一笔些才是。   以后常来常往总会有帮得上忙的时候,在建安城她不想多做什么,那是因为身都不自由想做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歇着。   送走梁胜海后,何如初开始归置行李,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几箱子衣服和各种笔墨纸砚夏夏都让人先送过来收拾好了,她带的就是细软和绘本。   她不怎么会做饭,但自个儿做着自个儿吃完全没问题,炒个鸡蛋能过一顿、炖个肉也能过一顿,简简单单弄完吃好。何如初就拿着地址和绘本去找匠人,她在建安城做的那些雕版早就被送过来,那匠人看过之后喜欢不已。   找到匠人时,那匠人正在那儿重新做第一本的雕版,原因无他,在这位匠人眼里这些还是太粗糙。毕竟在建安临时找的只是木工活精细能做雕花的工匠,而这位可是专门做雕花的,里镇又是天下有名的木匠之乡,当然不是外边的工能比的。   那匠人见何如初来也没多说,只让她拿着桐油墨把他新雕出来的雕版刷一遍试试,何如初刷完拓下来果然精细得很,比起建安城做的雕版刷出来的要更细致生动,衣纹表情人物形象都更清晰流畅:“大叔,你这手艺真神了!”   “没那么神,要不是你这想法新奇有趣,我也不会给你做这活,里镇随便找谁都能做成这样。”匠人姓郑名义,人称郑三刀,在里镇木工行里是出了名的老师傅。   “那是您谦虚,这画面好看谁都能做得出来,可神情仪态谁能刻画得这么细致入微,那眼神就跟活了一样,印出来的画连我自己看了都喜欢,比我画的还要好呐。”何如初知道自己画第一本时手生,第五六本往后才见好一些,到十几本以后那才真正恢复了最好的水准。   郑三刀听何如初这么夸倒很受用,一边手下不停顿,一边冲她说:“你要是相信我,就把你剩下的那些本子都拿来,我让几个徒弟跟着一块做,保准三个月内交付给你。”   这绘本和这新鲜做法在这时代倒也是独一份,郑三刀之所以这么说,那也是怕何如初有保留。   但何如初哪想得到这么多,她就秉承一个态度,那就是这些人都盛淮南安排的,她无条件选择相信,盛淮南看人的眼光绝对比她要高:“没什么不信的,本子我都带来了,前面那些我们就不多说了,主要是想给大叔看看我最近画的。我也知道自己前头十几本画工糙,多年不练手生得很,还有就是拿设色的人物画轴给大叔看,这样更直观一些。”   郑三刀停下手里的活擦擦手接过画本,然后又看着何如初打开主要人物的卷轴,何如初用的是现代工笔技法,揉和了西方的一些技法,画出来的人物几乎就是照片!各主要人物的人设纯粹就是电视剧里演的,不过画画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把不喜欢的地方修正掉,于是乎李逍遥多了几分仙侠之气,灵儿则更显得出尘绝俗。   “这画不错,跟见着真人一样。”郑三刀点头夸赞,这会儿眼里满是欣赏之色,没瞧出来画工这么糙的小姑娘画出来的设色画轴能成这样,这天下也没几人能画得出来。   “全靠大叔你了,我再能画也就能画一遍,您雕出来的雕版能印很多本出来,可以让大家伙儿都看到。回头咱们再来玩套色,这个麻烦点儿,所以我也得再琢磨琢磨,当初讲年画套色技法时我没认真听,现在只能靠自己琢磨。”何如初是想内页是线稿没问题,可扉页绝对得是彩色的呀,年画虽然有点儿俗,那是颜色上的,把颜色调得粉润一些不就成了。   郑三刀没细听她说什么套色之类的话,而是仔细看着何如初最后一本绘本,点头说道:“果然是有功底在,这第一本和最后一本压根就不像一个人画出来的,所以说什么活儿都得勤学苦练一天也不能丢。”   “是是是,您说得对,以后我天天都画,绝对不会再歇一天。哪怕就是画一朵小画儿一棵树都成,正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少一天都不成!”何如初说完又遥想着自己哪止十年功,从几岁开始瞎学学到二十几,后来出校门就扔了,现在算是又捡回来了。   从见到郑三刀,再到所有画本全部刻好付印远不止三个月,因为郑三刀要求画风都按最后一本走,所以郑三刀等同是领着几个徒弟在何如初的绘本上再进行修饰,这需要一定的时间。等真正付印出第一套绘本时已经是八月中旬,何如初三月把最后一本画完,这时终于看到成套的《仙剑奇侠传》出。   整套书按A5纸的大小刊印,雕版则比A4纸大一些,对折后再切去纸张毛边就正好是A5大小。封面套色彩封,书名用行楷,书名后边就是代表绘本顺序的数字,一套共有二十本。   等到画本出来就该商量定价的问题,这个算算成本,印刷得越多当然越挣钱,首印时何如初一咬牙印一万,郑三刀和梁胜海倒都没说什么,其实一万相对整个夏朝来说是个小数字。京都是夏朝各类物件汇聚交易的地方,一万本在何如初看来多,其实如果做做文章,一万套真不算什么大数。   当然,这得看怎么卖,何如初虽然有主意,但梁胜海却说交给他,也就是这时候何如初才知道梁胜海曾经是京都里有名的书商,只是这几年做了田舍翁而已。   有新鲜玩艺儿有门路,怎么能卖不出去呢!    30.人人都爱李逍遥 更新时间2012-3-27 8:01:01 字数:3372  八月中旬的京都太阳热辣无比,各王公大臣的府邸外街道上总能一车车冰块与消夏的水果运进去,十七那天楚庄王京邸宴客,这是在传达一个信息,那位因抗旨被皇帝陛下一怒之下削爵罢职的东洲候又重新回到京都的政治舞台上来了。   京都人对于东洲候是熟悉的热切的,京都人富足安闲,他们有很多很多的富余时间用来进行无限的八卦事业。正所谓“言者无罪”,谈论京都王候们的八卦,只要不涉及朝廷机密、人身攻击,人人都乐于在茶余饭后分享一些有趣的八卦。京都乃天子脚下,人人都知道什么说了是一乐,什么说着不是乐是掉脑袋的事,所以大家都很放心大胆的听着八卦传播着八卦,哪怕是当着正主儿的面也无妨,只是一乐。   “听说候爷成婚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哟!”   “我还以为东洲候这样的痴情种子得惦记秦姑娘到下辈子去呐,不过想想也是,他堂堂一位从二品候爷,就是自个儿不着急,宗室也会着急的。”   “拒婚出京,成婚而回,幸而是沈大人家的姑娘已嫁出去,要不然不定得多伤心。”   “诶,你们这些消息都过时了,听说了没,东洲候夫人还没来得及到京城就已经不在了。内宫皇后娘娘的诰书都已经发到楚庄王京邸,哪知道这位候夫人连诰书的面都没见着,那命妇袍服也没来得及穿一回,可惜了。”   “你这消息也过时了,别尽显摆,你们谁知道今儿东洲候为什么宴客吗?”   众人默然,其实大部分人都知道那不能说的原因,抗旨这样的话题是不便宜拿来闲聊的。那位见众人默然不语就嘿嘿然笑,端起茶喝一口抹净了嘴大声道:“今儿东洲候请各府的公子王孙们看新鲜玩艺儿,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过不得几天咱京都市面上肯定能见得着。”   大家伙儿一听说的不是那抗旨不遵的话题,就一个个又开始热乎起来。   就在众人围在茶肆里说着八卦时,临街厚厚的柳丝儿里行来一辆马车和几匹马,马车上挂着用丝线串起来的鲜桂花帘子,这是贵家姑娘们一年四季最爱的作派,寻那些个不易损坏形状香气的花串作花帘子挂上。要是寻常人家挂个金桂、玉桂就很了不得了,而这辆马车挂的是宫里头才有的贡口朱砂桂,比寻常桂花大得多的朱砂色桂花串成一串串如同珊瑚帘子一般垂下,一经风吹香气四散开来。   众人免不得要小声嘀咕:“看来真是有大热闹可瞧,咱们这位小姑奶奶不是大热闹可请不动。”   一时间大家伙儿兴奋啊,有门路的赶紧托人到楚庄王京邸那儿去找个侍女侍从探听点儿消息,京都人富贵清闲镇日里就好坐一块抖消息,其实这也是京都都府衙门最乐意看到的,再好的探子也比不上满城爱八卦的人。   这时那辆挂着朱砂桂的马车已经驶到楚庄王京邸外,车上的那位姑奶奶不是旁人,正是如今皇帝陛下仅有一的个没出嫁的小女儿,年方十二岁的河阳公主。   河阳公主下得马车小嘴一扁,左右的侍从已然退开,有宫中女官上前来扶,她却怏怏不乐地抱怨:“要是小叔叔今天不拿最后几本给我看,我就哭给他看,小叔叔最坏了!”   女官们听罢不由得失笑,却也在心里暗暗盼着,要是能比旁人早些看到结局未尝不是桩大大的妙事:“公主殿下,东洲候既摆宴下帖子,自然是已得了最后几本,要不然得躲着殿下才是。”   “也是,不知道逍遥哥哥最后和灵儿怎么样了,那个坏蛋最好是死了,要是没死我就去告诉父亲,让父亲下旨赐他死去,这么个大坏蛋怎么可以活着呢?”河阳公主到底是娇养着长大的,她年纪小,长大时宫里也没别的姐姐跟她争宠夺爱,又是皇后嫡出的幼女,身份样貌摆在那儿因而也还不晓什么人世险恶,那价值观也就自然单纯一些。   “是是是,殿下说什么都是对的,坏人应该受惩罚,好人应该得好报。”女官们也不拂逆这位,只一边扶着走一边应着。   到得花厅里河阳公主没看到盛淮南,倒是先看到了两位常见的小姐妹,一个是相府家的姑娘,一个是大学士家的姑娘,三个小姐妹一见面打完招呼行罢礼说的不是别的就是“李逍遥”。   这时的李逍遥没有现代电视剧里那么花心大萝卜,也不会像个小混混一样骂骂咧咧,在夏朝不会诗词不通文墨又不务正业,再加上偶尔调戏小姑娘,那就是最大的混混了。但是这个混混孝顺,在大情大义面前毫不含糊,对灵儿有情,对月如有义,对刘晋元更是刀山火海可以万死不辞。   这是一个已经被“不息斋主”彻底神化的人物,其实不是何如初要美化李逍遥,实在是二十本的篇幅太小,如果想要在二十本完结,那么就不能在这个问题上有太多的纠缠,也因此他必需改掉性格上的缺陷。要不然何如初觉得自己能画出上百本,要知道想让一个小混混变成大大剑仙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等不及开始宴饮,几个小姑娘就闹着盛淮南要看画本,在盛淮南面前几个小姑娘都拿着小辈的态度撒着娇,盛淮南只能让夏夏领着他们下去。其实他本也无意做这些事,是河阳公主偶尔到楚庄王京邸来,梁胜海送来那几本印刷好的绘本放在案头就被河阳公主看了去,自那儿以后河阳公主就一天能催三回。   这时代不缺少话本,可缺少这么天马行空的,关键是有字有画更加生动。   盛淮南本以为几个小姑娘看完就没事了,不会再纠缠,哪知道看完后三个小姑娘一个个红着眼睛出来瞪着他连眼都不眨:“河阳怎么了?”   哪知道河阳公主当着他的面就流下泪来,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小叔叔最坏了,怎么可以让灵儿死呢,逍遥哥哥一个人怎么活下去,还有小忆如啊,她怎么办。”   最后一点盛淮南还没看,也是这段时间忙碌就放下了,这一听灵儿死了,他就忍不住琢磨何如初明明是说圆满结局,怎么到这儿忽然就说那个南诏国公主死了呢!   “河阳别难过,这也不是我写的故事,要哭得找写故事的人去。”盛淮南不免要摇头,心想何如初好好一姑娘家怎么能写出这么一个悲悲惨惨的结局来。   “东洲候叔叔,你是不是认得这位不息斋主啊,让她再画几本,让灵儿再活过来好不好。反正……反正这也是神仙们的故事,神仙一定有办法让灵儿活过来的对不对。还有月如也要活过来,晋元哥哥多好呀,这个不息斋主太坏了,灵儿死了月如也死了,不息斋主就不能让一个活着吗?”相府的姑娘心底免不了骂不息斋主是个变态,当然前提是她知道这个词儿,她就想问问为什么死的都是女人。   大学士家姑娘也开口说道:“国师这么坏都没死,不息斋主还一下儿把他变成一个为国家大义的好人,用不用这样,前面十几本都在抹黑他,难道最后两本就能洗干净啊!”   有这样写?看来何如初这小姑娘心思挺复杂,盛淮南想着不由得失笑,又不知道该怎么跟眼前这三个小姑娘说。好在皇子们赶紧过来解围,三皇子说道:“河阳,别闹小叔叔,有什么事儿跟哥哥说,哥哥给你做主,瞧你这哭得。”   好么,河阳公主不说还好,河阳公主一说大家就开始嚷着要看那套绘本,盛淮南手里头就一套,遂想起梁胜海说京中几家书局都已经上架,就让府里的侍卫上最近的书局去有几套买几套。   毕竟是新鲜物事,书局里铺货并不多,而且还不是全套,最近的书局也就有几十套前三本,侍从买回来大家伙儿三五人扎堆看,结果看着看着就没了,正当大家满怀不可思议地看那飞天循地的剑侠世界心中暗暗激荡时——没下文了!   河阳公主冲自家哥哥扁扁嘴,然后伸手朝盛淮南一指,依旧还存着些怨念地说:“小叔叔有全套!”   旁人也没敢跟几位皇子争,只是免不得要打听全套哪儿来的。   等到午宴完毕,各家书局迎来成群结队的王孙公子们,都是打听哪儿有“李逍遥”卖。闹得伙计们好一通犯傻,书局里也没有一本叫“李逍遥”的书啊!   还是有人提起说:“好像书名是叫《仙剑奇侠传》,是绘本扉页是设色画儿。”   伙计一听明白过来,赶紧领着去找,拢共也就那么点僧多粥少,大家伙儿倒也不争没买着的上下一家书馆找呗。   正所谓不论什么东西那都是上行下效,这玩艺儿拿到正儿八经的文人手里少不得要讥诮一番,但王孙公子们先是被勾上瘾来,又看不着结局,这才更叫一个挠心挠肺。后来听书局说大概每隔一天会有一本后续送到京都各书局来,王孙公子们这才安下心来,不过还是急得很,每隔一天大清早就让家里的仆从出去候着好第一时间买回来。   比起小姑娘们看灵儿和李逍遥之间的爱情,公子王孙们看的是那飞天遁地奇妙世界,人人都不免要想,要是真能像李逍遥一样御剑飞行一刻万里那该有多肆意。当然这也就是这么一想,没人真会因此而妙想去御剑飞行。   对这套绘本,闺阁姑娘和王孙公子们的看法不太相同,但有三点是共通的……   第一,人人都爱李逍遥,因为这是个身负缺点但终究轰轰烈烈过来的剑仙,王孙公子嘛总有些这样那样的缺点,不少人能从李逍遥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这样代入感强。   第二,人人都恨不息斋主,姑娘家恨结局,公子王孙们恨书来得太慢。   第三,不管是谁一旦知道不息斋主是谁,立马逼丫改结局,太坏了!    31.怎么哪哪儿都有这厮 更新时间2012-3-28 8:01:13 字数:3195  离京城二十余里地的何如初是真不知道自己这悲催的结局会带来那么大的反响,她现在要考虑的是书倒是好卖了,接下来就没她什么事儿。她本来想接着继续画绘本,可是郑三刀横睨她一眼满是恨铁不成钢,那意思是你能写能画而且功力都不错,何必要走这样的歪门邪道。   这就让何如初不解了,她怎么就成歪门邪道了,仔细一想觉得郑三刀可能高看了她,搁现代哪个大画家大书法家也不能天天画漫画呀,这叫玩物丧志太没格调。   于是乎何如初还真踏踏实实画下几幅工笔画鸟和仕女图来,还写下几幅字儿,但是她这人就正正经经不起来,而且自古穷文富武啊!真要讲起来文人穷就穷在太过清高上,只要放得下姿态那是怎么都能活下去滴。   所以何如初决定继续画她的绘本,至于什么故事,这个可简单了,改编一回就有第二回,这回她想起另一部大火特火让中华大地跟着一块疯癫的电视剧——《还珠格格》。二三四部就算了,这第一部不管怎么看都是个不错的故事,既不雷人故事也很有新意很有趣味。   这时正逢九月底,正是天晴气朗极适宜出行采风的时候,何如初一看这天色哪里能老实待在屋里,当然是想着出门借采风为名行游玩之实喽。出门时正碰上梁胜海,梁胜海见她是想出去走走就小眼一眯上下打量一圈后问道:“如初想不想去京都看看,你来这里这么久总该去看看,不说别的,京都到底是天子脚下,别的不说光是城池气象就胜于天下任何一座城池。”   “好啊,正好我也想去看看。不过舅舅,你这么勾着我去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啊!”其实何如初早就想去京都看看,倒不是为着盛淮南在那儿,说句特没良心的话,她就这几个月就压根没想起盛淮南来。既然是自己要离开的再天天惦记着就矫情了,要见着就见着,让她去想那倒是万万不可能的,她不会这么折腾自己。   对于她来说,她不会讲情讲爱,但如果真的动了心思就绝对不会作小儿女态,一旦认定就必然不会掩藏。   在这世上若动心思却不能纵情纵爱那还谈什么快意人生,如果不能快意人生那就是枉过一世。   她上马车后,梁胜海虚应几声,却只笑不说话。梁胜海当然也不是因为盛淮南才想着领何如初去京都,其实他也就跟楚庄王京邸的大管事交接一应事物,说句难听些的话,梁胜海也就间个买卖人,那个圈子他是沾不上边的。   “如初啊,接下来还打算继续画本子吗?”梁胜海在车帘外随意问了一句。   坐在车内,何如初自然点头应道:“画,接下来画个有趣的故事。”   梁胜海接着又颇有兴趣地问道:“结局如何?”   结局,怎么还没开始写就问结局,何如初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因为仙剑这故事结局实在太惨了点儿,于是就笑道:“是个欢欢喜喜的大团圆结局。”   一路上梁胜海说这说那,倒是半点没冷场,何如初乐得有个人可以说说话,要知道她其实是一个挺爱唠的人,结果现在是被逼宅着。待到京都门外下车,把户籍牌给城门小吏登记好,一进门何如初就被彻底震撼了。   从大乾门进,大乾门往内走京是京城最富盛名的长安街,取的自然是长治久安的意思。长安街是京都主干道也是御道。说是御道却并非是平民就不能行走,皇帝陛下不经行时车马随意过,皇帝陛下若要进城出城却必定会从长安街上过,长安街一道贯穿南北,所以不论从南北哪个门走都是行走在长安街上。   从大乾门进挑开帘子一看,一马平川,甚至可以远远看到正面的宫殿,何如初视线在宫殿建筑群上停留了片刻,她没有想过京都有这么好的地势,真正的一马平川啊!就像上天造就好了一样,虽然略有高低出入,但几乎就在一个水平线上,所以她能远远看到宫门,一点遮掩都没有。   “很壮观!”就是在北京也绝对不可能一进城门就看到故宫,再看两干净整齐,可能因为是在御道边上的关系,既不见酒旗招展也看不到小摊小贩。不过行走在御街上时,还是能从街道两边的侧道上看到摊贩们。   虽然何如初被小小震撼了,但是再繁华也比不过现代那些国际化大都市,所胜在古色古香感觉完全不一样,所以她才会被震撼。   “如初别发愣了,多来几回就不觉得有什么稀罕,所以你还是得多来几回。”梁胜海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士,搬到里镇去也只是喜欢那儿的清新安静,所以他对京城没什么太大感触。   但是何如初不同,她啊猛地就想起一句诗来,她都不记得谁写的:“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   不过她没念出来,谁知道有没有围棋,谁知道是不是十二街,她克制得很。只不过进京都后就没再放下帘子,上眼看着邻街铺面,家家的门脸都极有特色,到底是御道,别处不能比。   走了大约一刻钟马车就停了下来,梁胜海说:“如初到了,下来吧。”   何如初掀开帘子跳下马车,抬头一看:“山海书局,这个名字好,既不俗又大气,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说得梁胜海一袖手施礼:“我得谢如初赐这么好一句,回头我让人刻好挂在门两边。”   没……没这句么,何如初只是惯性而已,这句在现代谁不知道啊,谁会认为她是原创啊,这就跟看到澹泊会想到澹泊明志一样,完全是下意识说出来的。刚才的诗咽下去了,这会儿看到山海她没能咽下去:“舅舅觉得好就好,也不用别人来写,我给舅舅写怎么样。”   干脆点儿,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梁胜海见过何如初的字,确实是好字,一小姑娘家家那《仙剑奇侠传》那几个字端是写得大气磅礴:“那倒好,一事不烦二主,回头你再给我落个名款,那我这书局就真正闻名京城了!”   现在京都谁不知道不息斋主就只能说一句消息闭塞,所以梁胜海也不是纯粹只因为何如初字好才答应得这么爽快。   “没那么夸张,就我这几个字我勉强能见人,要说好真称不上。”说着何如初与梁胜海一道进书局,书局里有三三两两的人凑在一块儿选书看书,小二时不时说上一句话却都见着文雅娴静。   进书局后何如初最想问的就是《仙剑奇侠传》,于是乎何如初就冲柜台上的掌柜问了一句:“掌柜的,仙剑……”   只是她话还没说这完掌柜就苦着脸摇头说:“姑娘,换个地方问问看,我们山海书局是真没了,越是大书局现在越断货,我们也在这扯长脖子等着书送来呢!”   梁胜海慢何如初几步,大概是交待什么事儿,一进屋就听到掌柜这么说遂笑得都没了声儿:“老六啊,这可不是来买书的,这是我外甥女,她想要书难道还用问你买。”   “哟原来是表姑娘,瞧我一时不察还以为您是来买书的,这两天我接待好些人都问起这套书,可我不也没办法,早卖没了,东家也没见送得书来,我这里也愁啊!”掌柜老六赶紧从柜里出来,笑眯眯地看着何如初。   “找个人来领着如初四处看看,要是想出门也让人陪着。”梁胜海说完继续眯着那小眼儿看何如初,让何如初不禁想这梁胜海到底今儿为什么这么神经兮兮地看着她,到底出啥事儿了!   掌柜老六自然会办事,把自己的闺女安排过来,寻常小厮可不敢随便乱安排,安排妥当后老六又冲着梁胜海继续倒苦水儿:“东家,您要再不来我这就得愁白头了,您看那套书什么时候能安排送来,京都人都等着呐。”   不但是买书人,还有各书局来批书的人,掌柜老六一边被买书人追问一边还要应付各书局,感觉是顶不错,可被问得多了,加上有些问话的人他实在开罪不起,所以这苦水那是满肚子倒不尽。   “书在加紧印,再过七天能成,主要是前几日各洲郡来提了一趟,加上扉页套色实在有些麻烦,再怎么也得仔细来,总不能为了图快而有疏失,你就按着我说的答话。”梁胜海说着和掌柜老六一道到后边去了。   而何如初则在书局里看了看,然后就和老六的闺女田芳一块儿出门去。   田芳和何如初四处走,也不详细介绍哪儿是哪,何如初也没让她介绍,只是信步走着,看情形似乎也没让田芳当导游的意思。   何如初就是喜欢逛侧街的小摊而已,哪有那么多想去的地方,京城再漂亮对她的吸引力也就那么大。古建筑哪哪儿没有,她打小就在故宫里玩,皇都气势也不鲜见,倒是小摊贩们售卖的东西让何如初很感兴趣。   从小摊贩们售卖的东西里能看出这个朝代的底细,比如有没有玻璃,工艺水平怎么样,各种织物以及食物如何,这些都能显露出这个朝代真正的底细来。   做为一个穿越女,她虽然不会造玻璃,可是如果有玻璃她是很乐意买的,她对纸或白矾布的窗户实在没爱,通通透透的玻璃窗多好。   但是结果不太好,玻璃没见着,见着个不怎么想见的人——郑韶!   怎么哪哪儿都有这厮……    32.一个消息激起千层浪 更新时间2012-3-29 8:01:06 字数:3106  看见郑韶还能咋滴,当然是一个字儿——躲!   得亏公子王孙们是很忙滴,也没谁半道上截着她指名道姓地说从前认得。田芳跟在何如初后边儿七拐八弯有些糊涂不认路,幸亏京都的道路四通八达,只要认准一个方向走总能走到大道上,当下田芳也不多言语,且随着何如初爱怎么逛就怎么逛。   正所谓是再繁华的城池也有破落不堪的方,京都分内城外城,内城住的非富既贵,外城自然是三教九流杂居着。走得累了时何如初就招呼田芳坐下喝点果浆子,果浆子就是果汁,秋里鲜下的各类水果压榨成汁,加冰块镇着喝一杯下去透着沁人心脾的凉爽劲儿。   喝完果浆子又听隔壁有人在说书,说的还正是《仙剑奇侠传》,何如初觉得自己不应该错过,于是和田芳一块儿上茶馆里听书去。到得茶馆小二把她们引上楼,茶一壶瓜果点心三样儿,给二钱银子就能坐一下午。   今儿说书说到最后一点儿,她本来还挺得意,结果结局一说完一片骂声,甚至有扔盘子扔茶壶茶碗的,何如初小小地掀开帘子往下边看了一眼,然后迅速缩回头来:“好可怜!”   “可怜什么,现在整个京都上上下下都在在找这位不息斋主,故事是好故事,就是结局大家伙儿受不了。很多人都说要是找到这位不息斋主一定要让他把结局改掉,反正都是神仙传说,接下来写再让灵儿和月如活过来就好啊!”田芳明显也赞同这个说法。   这让何如初更加捂紧了胸口,心中暗下决定:“打死我也不说自己是不息斋主,这要是被群起而攻之我可受不住。”   茶馆外此时传来一阵马蹄声,有一队人骑着马打楼下过,远远地何如初就瞄这么一眼,哪想到这一瞄就瞄见盛淮南了。这时的盛淮南不得不说比起在建安城时多有不同,也许是左右侍从环绕,排场一衬托显得不同,感觉比在建安城更多一份高坐云端的气势。   “真是巧,刚才见着郑韶那混帐,现在又瞧见盛淮南。”再左右一瞅,夏夏和入秋也在,何如初当即就趴在茶馆的栏杆上挥手,笑眯眯地迎着盛淮南和夏夏他们。   她绝对能肯定盛淮南和夏夏、入秋都瞧见了她,废话,她这么大动作是个人都得看一眼。但是他们的眼神就像陌路人一样,只扫过一眼就掠过去,压根没有半点熟人相见的感觉。   看着盛淮南的背影远去,何如初的手都没放下,就那么僵在半空中让她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也不知道是失落还是疑惑不解。   走得远了,盛淮南依旧没回头,倒是夏夏低头一笑轻声说道:“公子爷,是在跟您打招呼呢。”   “嗯。”盛淮南只应一声并没有多言语,是何如初自己选择远离这个圈子,那么就要彻底一些。不想涉足那就不要有任何牵扯,否则只会当断不断反受其患。   “笑脸都僵了。”入秋小声地嘀咕着,何如初什么样的笑意都不鲜见,但偏偏没有像今天这样笑着笑着僵在脸上,看着要多难受就多难受。   “自去办事,哪来那么多言语。”盛淮南说着和夏夏、入秋分道而行,侍从们依旧跟在盛淮南身后。   在茶馆里何如初其实也没他们说的那么难受,就是前后落差太大,她反应有点儿迟钝,好半天才记起盛淮南曾经跟她说过,既然选择了就要彻底断干净,否则只会招来祸患。于是她收回手讪讪然地坐回茶馆里,扁扁嘴继续喝茶吃瓜子点心。   田芳问了一句:“看到熟人了?”   “嗯,我还以为是认识的人,但是我看岔了。”   有些郁闷地从茶楼里出来,再拐了几个胡同就重新回到御街上,御街中段正有一群人围着看热闹,一见有热闹看何如初满怀的郁闷就变成了兴奋,足可见这时代真是缺少娱乐啊!   一边朝着人群走去,何如初一边问道:“田姑娘,那边是什么事儿?”   “应是朝辞馆挂了新题出来,朝辞馆是太院下设的字画馆,有不少人到朝辞馆里淘好字画。记得十几年前儒林张太史的字才五十文一幅,画也不过一百文上下,现在啊可是几十两一幅字,上百两一幅的画呢!”田芳说得满怀激荡,足可见这可是个大大的投资,虽然有风险,但投入和产出完全可以抵消这个风险。   同时这也让太院的学子们脸上生光,院士们的字画有出路,自然也就不愁生计。不乏有卖回家当装饰的,但也有识货的行家天天指着上这来淘有升值潜力的字画。   “既然是个淘字画的地方,那这些人围着做什么,难道天天都这么多人?”何如初疑惑地问道。   “何姑娘说是京都长大,想必自幼少出门,也鲜少听这些街闻巷议。这对非太院的学子们来说,既是荣誉又是个糊口的营生。如果不是太院的学子画出来的画能进朝辞馆自然会有大名声,每三个月换一回题目,每次只选一幅字或画,或者没好的一幅也不选。其实要真个说起来,朝辞馆已经好些年不曾有字画入选了。”田芳既兴奋又不免带着些失望之情,这样的热闹不能时时见着当然得失望。   原来是这样,就跟国内的电影明星天天指着拿个小金人儿一样,拿不着虽然遗憾也不必有什么心理压力,可万一拿着了那就跟泥胎塑上金身一样——立马身价倍增!   “那这一季是桂花,题字题画都可以,不限定什么时候交吗,不怕有人代笔吗?”何如初问道。   “不限定,至于代笔,怎么可能呢。谁要有这能耐又何必帮人代笔,自个儿拿得来入选多体面,入选以后一画千金,所以啊代笔的事儿没人肯干。”田芳倒是觉得好笑,这时代文人对自己的名誉看得比命还重要,要是个来投机取巧的,到朝辞馆里那些人哪个不是火眼金睛。   噢,明白,何如初眉一挑看着朝辞馆上画着的那树桂花笑眯眯地转身,画儿嘛她就不跟人比了,她铁定画不出这意境来,就题句诗呗。   至于题什么,她就想到一句——何需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她决定给不息斋主打个广告,然后继续回里镇画《还珠格格》,她能确定下本绝对会大卖特卖。   当晚在京都夜宿,何如初趁着夜色先给山海书局把对联写好,没属名,用方方正正看不出风格的宋体字来书写,她可不愿意到时候有人因着山海书局这条线索找到她。眼下京都的男男女、老老少少们少不得的想扒她披抽她筋儿的,她得躲着点儿。   写“何需浅碧深红色”这一句用行草,行草可写出磅礴壮观的气势来又比较容易辩论,关键是很见风格。宋体横平竖直极为规范,只要乐意完全可以写得板板正正没有一点风格,而行草绝对是个人风格极其浓郁的,就算是习字帖习来也会不由自主带有自我风格。   记得教何如初书画的师父说过一句话:“你的行草有林岳浩然的气象,同时又见一股子温蔼之气,不像姑娘家能写出来的,但绝对也不是男人能写的,倒像是诗书传家的少年郎写的。比之少年郎呢又多点功底,不过你那心不闲气不定的劲儿又很少年郎。”   写完“何需浅碧深红色”这一句后,何如初觉得自己可以仰天长笑,然后遥遥地冲师父说一句:“我现在的字绝对能看出心已闲气已定。”   第二天把山海书局的对联拿给梁胜海,梁胜海夸了一句“工整秀丽”,工整秀丽绝对是宋体最大的风格。   至于送到朝辞馆的字儿,很简单,朝辞馆有专门收字画的书画缸,往里边一扔就成,当天扔的当天会看完。何如初上午放进去,下午就必定能见结果,她不担心有人冒领不息斋主的名头,这时谁冒领谁就等着被京都里的唾沫星子淹死吧!   本来何如初还以为自己能等到结果出来再回里镇,但是梁胜海却说有急事必需立即赶回里镇去,问什么事梁胜海却没有说,不过从表情来看确实是很着急上火。于是乎何如初只能挥挥小手飘飘然地跟梁胜海一块走,其实她可以选择一个人留下,可是她一个人待着又不踏实。   前脚何如初从大乾门出去,后脚京城就流传开一个消息,这回有两幅字画正在进行最后评选,两幅字不相伯仲让太院里的院师们很是为难。更大的八卦是其中有一幅是不息斋主的,更有惊天大传闻——不息斋主有五成可能是个娘儿们,另五成可能则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一时间,一个消息激起千层浪,大家伙儿都蜂拥着到朝辞馆外看热闹。   此时这一幅字一幅画都已经悬挂好,大家伙儿仰面去看,不懂的看个热闹,懂的自然要看个门道。   “别的不说,这幅月中赏桂子看着比朝辞馆挂出来的题目上那幅要好看。”这是外行的话!   至于内行则在轻言细语小声交流,无他,画儿有点眼熟。至于字,先不说好坏,单是不息斋主这四个干脆利落的落款就够让人不平静的。    33.大方至极的散财童女 更新时间2012-3-30 8:00:19 字数:3157  朝辞馆外,除却有看热闹的人,还有各府闻讯而来的王孙公子和姑娘们,只不过他们都比较低调,远远儿地在朝辞馆对街茶馆楼上遥赏着挂在朝辞馆外公示的画和字。   有见多识广的不免要小声犯嘀咕:“我觉得这画看着眼熟啊!”   “刘兄,你也觉得眼熟吗,我也觉得像是在哪儿看过。”   “唉呀,张兄、刘兄你们看着那画仔细琢磨琢磨,是不是像小叔叔的画风。”   小叔叔还能是谁呢,没别人正是盛淮南是也!早前就说过这位是京都里有名有姓的大才子,所谓天下风华十分,遇之独占一半正是说的盛淮南。字画兼诗文,再加上一身的好武艺,那可是坊间最爱传的八卦人物。   这边一有人道破,立马大家伙儿就明白过来,当即不再多言语,只是不免有人觉得惋惜:“唉,可惜了不息斋主这么好的字儿,正是远远看来似带丹桂秋香之气,既有佳骨又带清芬。偏偏却是跟遇之兄一同递入,东洲候此番回来是要进太院讲学的,这回自然是遇之兄胜出。”   却也有人愤愤然地叶槽:“让那个不息斋主入不得朝辞馆才好呢,让他写这么个破结局。”   “倒也是,该着不息斋主倒霉撞上东洲候,你们说最近怎么不见新绘本出来呢,仙剑这故事再好看也不能看到老啊,再没新绘本出来我都要憋出一身不对劲儿来。”   “静贞,你看这不息斋主的字如何?”问话的是在盛淮南府上与河阳公主一道看绘本的大学士之女岳青妍。   这静贞么自然是相府幼女杜静贞,杜静贞自小习得一手绝妙书法,自然是一等一的行家里手:“写桂花一句挑不出再好的词句来,想必是不息斋主所作,至于字么……写花带花气,字里行间且有股皎洁生日月之气象,一派磅礴与正大光明。若说是个女子断然不像,但也不似是热血男儿,应当是位温儒尔雅的少年郎。只是这等少年便有这般功力,却偏偏靠绘本这般小技营生实是不自珍才华。”   闻言岳青妍不由莞尔,低声道:“若是个少年郎想必是举世皆倾的人物,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一晤,偏偏东洲候叔叔那边却是什么底也不肯透,只说是下边的人谋着送来的,明明是拿话在搪塞我们。”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瞧着新绘本儿,真想知道接下来不息斋主会写个什么样的故事,会不会还如这般天马行空呢?”   “哼,他最好把仙剑再续写,弄个好结局出来,要不然紧等着捱收拾吧!”说这话的却是在一旁喝着茶久久没说话的河阳公主。   此刻,河阳公主凭着自己那点儿心思,坚定地认为不息斋主就是盛淮南本人,而这一幕好戏正是盛淮南为了把自己择清才作出来的。   盛淮南若知道当登城门楼敲登闻鼓,然后到皇帝陛下面前高呼三声:“陛下,臣冤枉!”   京都自是热闹非凡,而里镇此刻也有着不逊色于京都的热闹!无他,雕版被烧,同时印好的一批绘本也被烧得干干净净。   一到里镇看到那景况,梁胜海破口大骂,其实梁胜海主要是觉得自己没布置好,否则断然不能出这样的事。他这哪里是在骂作坊里的人,分明是在打自己的脸。梁胜海觉得一个小姑娘家办点事不容易,这头一遭就经受这么桩事怕是要受打击进而开始害怕不敢再做什么。   何如初倒是淡定,遇上这样的事儿还能怎么着,认呗!反正烧都烧了,骂也骂不回来,她扫视一圈在场的人,个个脸上都带着污迹,数了数见人没少一个她也安定下来,笑道:“大家不必这么自责,舅舅也不必责骂,无非是烧了些东西。以后要是还遇上这样的事,放着别救让它烧,只要人没事儿东西烧了就烧了还能再做回来,人可就一条命,人命大于天。”   大家伙儿得着优厚的工钱,作坊被烧了心下有些担忧,被梁胜海这高声一骂心下惴惴,何如初这么一说倒让大家伙儿都放上心来,心里都不由得暗暗想道:“咱们正经的东家虽然是个小姑娘,但透着英雄豪杰一样的仗义。”   “如初啊,是舅舅没安排好,早知道这趟就不应该去京都!”梁胜海还是觉得有些愧疚,说是里镇自己吐口唾沫都能落地成坑,但这件事着实没办好。但是梁胜海的愧疚远远少于愤怒,居然有人在自己的地盘上烧自己的作坊,自己打自己的脸下手有分寸,可别人这上赶着狠狠给一大巴掌,这劲道梁胜海接受不得。   心里有什么打算梁胜海倒没说,他主要是觉得小姑娘家未必能理解这些明争暗斗的事儿。   可何如初只是笑,揣着大把的明白就是啥也不点破了,反倒安慰梁胜海和大家伙儿:“没事,舅舅。还劳烦舅舅派人给大家伙儿发些赏钱压压惊,余下的事咱们先好好休整休整再说,什么都不着急。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我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一时半会儿是等得的。敢烧我的东西,我也会让他知道我不是好招惹的。”   瞅着何如初眯缝眼里满是光芒,梁胜海微微惊讶,但很快又笑出来,敢情这小姑娘也不是那些个怕事胆小的丫头。在这世上求生存就得有份狠劲,要是被人招惹上门还一回退避就只能更招欺负,所以何如初这样对他的劲头。   安排管事一个发下二两银钱压惊,又派人在火场打扫收拾,梁胜海这才与何如初一道进屋去。   进了屋梁胜海别的倒不急着说,只饱含深意地微笑着问道:“如初,想怎么办?”   回以一个同样饱含深意地微笑,何如初眯着眼睛答道:“那些个木头不好烧着,火场里有股子灯油味儿,要是意外断然不可能。作坊里是郑师傅经管着,什么东西能放什么东西不能放郑师傅比谁都明白,也比谁都细心,所以这绝对是有人蓄意而为啊!”   “自然不能是意外,我却没想到里镇还有人敢动我名下的营生,当真是吃了熊心豹胆。”梁胜海说话间皱眉细寻思,脑海里闪过几个名字。   “只有舅舅和郑师傅知道我是不息斋主,旁人断然不知道这其中的事,想必是看着眼红而已。这几个月卖出去几万套书,印得越多利润越高,现在算下来一套书的能挣一两多银子……咦,我还真没算到自己好歹有个上万两银子的身家了!”说完嘿嘿乐,有钱谁能不高兴。何如初这是保守估计,毕竟她是预算出一块给梁胜海的,她骨子里有投桃报李的想法,当然不会把这赢利全算作自己的。   想要继续合作挣钱就不能靠着那点关系,这世上神马都是浮云,只有利益才是永恒不变的主题。   她嘿嘿笑,梁胜海也嘿嘿笑:“若算上前几天售出的那些几千套本子,交纳赋税后盈余三万六千七百四十一两。”   挣指一算,何如初说:“按四六分成,我得有两万多两……出版印刷果然是个挣钱的营生,尤其是在没有高额版税及书号费用的情况下!”   “什么是版税和书号?”梁胜海听不明白这几个现代词儿,不过对于何如初说四六分成他还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小姑娘如此大气:“既然喊我一声舅舅,这些事就不必提了,你这成本里已算过铺面、转运、分销等费用,我已是有挣不必再说分成之事。”   “那怎么行,我叫您舅舅是尊敬长辈,这分成却是一定要的,做生意自然就得盈利,谁也不能光挖坑不填东西进去,这样最后坑的只会是自己。舅舅就安心收下,其实银钱对我来说也就这么回事,这两万多两就够我过一辈子了,何必讲究这么多。”何如初个人对钱需求不高,喜欢是一回事,可她也从没缺过,由来就是个大方至极的散财童女。   当即梁胜海不再多言,何如初办事的作风他已经很熟悉了,再推辞下去就虚伪得很:“既然如此,作坊的事你就别多过问,在里镇敢烧我营生的人当然得由我来收拾。你不是要画新本子吗,好好画,别把心思花在这些杂务上,你这一出手只会让人多生猜想。”   何如初应是应下,但她也有自己的想法,那些东西是她辛辛苦苦和郑师傅一起弄出来的,是她在这世上留下的第一道痕迹,没想到一把火就让人烧掉,她怎么能不计较。   至于到底是什么人这么胆大包天,何如初不多想,梁胜海会查出来告诉她,到时候怎么对付她是肯定要亲自捉刀起计的。   同一时间,在东洲候府的盛淮南也听闻了这个消息,夏夏禀报时盛淮南倒也不多言语,只说了一句:“正难受着吧!”   小侍女夏夏回京后见着瘦了点,却还是一张圆圆的脸,这时不知为何冲着盛淮南笑,笑得那叫一个别有深意:“哪儿能啊,姑娘非但不见难受,反而笑眯眯地给工人发银钱压惊。”   “这倒像是她会做的事。”   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小侍女夏夏又憋着劲抬头看了一眼盛淮南,好半晌才轻声问道:“公子爷,朝辞馆的事您到底怎么打算的,姑娘要是知道您跟她正打着擂台,不知道该怎么想呢!”    34.风,流才子唐伯虎 更新时间2012-3-31 8:00:22 字数:3163  就这会儿何如初哪有工夫想京都朝辞馆那点儿破事,对于她来说她要的就是个广告效应,真要知道这么回事说不定得好好感谢盛淮南,这可比入选的广告效应还好一些。   再说画绘本,她倒是满腔热情画《还珠格格》,结果才画一点去给郑三刀瞧,郑三刀就默默然半晌然后问她故事大概是什么样儿。等郑三刀听完就坚决地反对她画这故事,因为指向性太明显,郑三刀很隐晦地说当今的皇帝陛下就是个处处留情的主儿,所以这故事万万写不得。   一听何如初就彻底郁闷了,正好左邻右舍的姑娘们叫她一块儿上山,山里的野桂子这时正开得好,上山去采了酿桂花糖做糕点和头油都不错。正好何如初郁闷,当即就挎着小篮子跟姑娘们一块儿出门去。里镇不远就是西临山,西临山上虽然有剑师们在,但也不拘着四下邻里们去采花采果。   “如初往这边走,你脚底下慢点,万一摔着了我们可没法跟你舅舅交代。”喊话的姑娘叫刘慧兰,十里八乡第一巧手,绣出来的花儿跟活的一样。   何如初听得刘慧兰喊才慢下来,她许久没上外边来,闻得满山桂花香气心里倍舒畅,抹去脑门子上的汗只觉得通体都是桂化的甜香气。   这时候他们在西临山的山腰处,这里相对地势较为平坦,何如初站在一棵桂花树下等着姑娘们到齐了再和大家伙儿一块往桂花最多的地方走去。多走几步就听得山林间有琴声,铮铮如水一般弥漫开来,略略一凝神听来似乎能感觉到琴音里满满的桂花香气。   正在何如初侧耳听着的时候,一起来的姑娘们各自嘻笑着互相看一眼,有人推搡着刘慧兰说:“慧兰姐,是袁大哥领着太院的士子到这儿看桂花来了吧。”   另一个姑娘调笑道:“哪里是看桂花,明明是来看慧兰姐的。”   “太院?”何如初熟悉这个词儿,遂往桂林深处望去,虽是野地野树但林下也有平坦宽敞的地方,上好的垫子铺上一群青衣士子们正在那儿赏花作画,间或也有人吟诗作赋来赞颂,无非是些气清香甘之类的句子。读多了千古名诗佳句,何如初倒不觉得眼前这些士子们吟的诗赋有多好,至于画么,远远看着倒是不知道好坏。   有姑娘们簇拥着,刘慧兰也就不扭捏,毕竟这是个允许男男女女们大大方方会面的时代,要求守礼但并没有把规矩拘泥得太死。   一般太院的士子们眼神倒也干净坦荡,迎着来的姑娘们多是眼神一沾即撇开去,只调笑着那袁姓士子道:“袁师兄,你家慧兰来了。”   接着士子们便一道起哄,一个个揶揄着那袁姓士子,刘慧兰都不扭捏,袁姓士子更没什么好扭捏的,只大大方方地和刘慧兰隔着一段距离并肩子站着,摆着一幅随便你们调侃的态度来。大家伙儿倒也没过分,调笑几句后就把话题岔开了去。   这时画画的士子已经把画挂了起来,大家便围着画架子观赏起画儿来,不消片刻就有人说道:“杨师弟的画本也是好的,可奈何朝辞馆外挂着一幅东洲候的桂花,那气象断然不是我等能比得的。”   “无非是皇家气象,这是天生带来的你我可赶不上,我倒觉得除气象之外,那份险韵天成、佳气暗生不是我能画得出来的。只一片薄雾一片月色,几枝水墨枝干泼满枝星星点点的淡黄浅白,却画出了谁也画不出的气韵,香气似跃然纸上难以言喻。”说话的正是那画画的杨师弟,对盛淮南的画这位可说是极为推崇。   又有人说:“那是,要不然怎么东洲候为师,我们为弟子呢,东洲候怕是太院里最年轻的先生了吧。”   袁姓士子这时也插话道:“可不是,还有谁能比得。”   在士子与姑娘们各占一边说着诗画时,忽又有人提及朝辞馆外诗画甄选的事儿。本来何如初还好好的跟着姑娘们一边闲聊一边采桂花,哪想得到有人摇头晃脑吐出一句“何需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来,她差点儿没从桂花树上摔下来。   心里寻思这世上也就自己知道这一句吧,也就自己是不息斋主吧,于是她默默地在一边不作声。本来就埋着身子在桂花里,这会儿更是恨不能找个地方猫起来别让人瞅见才好,不是她不爱出风头,她也愿意出啊!可是不息斋主被咬牙切齿恨着呐,没听见这些士子一会儿赞颂不息斋主,一会儿又恨恨然地说仙剑如何如何,如果不息斋主不给个好结局,那将来见了不息斋主又当如何如何。   她可没想过再画《仙剑奇侠传》第二部,她对仙剑所有的热情都已经用完了。   不过这些士子在这里,倒也给她提供了一个很好的素材,她想起某个在历史上诗画双绝的风流才子来。当即嘿嘿然一笑,她知道接下来这本应该画什么了,当然是《风流才子唐伯虎》!   和士子们道别后,刘慧兰脸红通通的,姑娘们各自采了半篮子桂花,有不少还是士子们帮忙采的。这倒让何如初对这些士子们改观不少,居然愿意帮姑娘们采花,而且可不是大家里的姑娘,只是乡野里的小门小户而已。   下山时,何如初在青石台阶上看到了盛淮南,立马跟见了鬼一样撇开脑袋,又想起这家伙在朝辞馆外跟自己在字画上较劲,又不由得失笑。瞥一眼盛淮南,却似乎见盛淮南也在冲她笑,她脸皮子就这么红了……   倒是姑娘们都纷纷打招呼,这位常来西临山,姑娘们有见过的,有人打头行礼大家伙儿就跟着一块行礼。盛淮南只点头一笑,便拂了衣袍继续拾阶而上。   留下姑娘们在原地叽叽喳喳地说着盛淮南:“东洲候虽然在长相上比不得太院里的士子们,但若是站一块儿,东洲候肯定比士子们要更招人眼。”   “诶,我也这么想,这应该就是气华对吧。”   “呸,东洲候也是咱们可以胡说道的,赶紧闭上嘴莫让人听了去,这位可是正经的皇裔,也不怕烂了你们的嘴。”有持重点的姑娘赶紧让她们都别再议论,妄议宗室子弟按律令是要掌嘴的。   姑娘们顿时安静下来,刘慧兰看着挎篮子不言语的何如初道:“如初,你怎么这么不爱说话,自打上山就没怎么听见你开口,是害羞吗?”   “不是,是在想着坊里起火的事儿,不知道舅舅找到纵火的人没有。”何如初说道。   大家伙儿见她说起这事就不再多言,毕竟起火不是什么好事,大家当然不多议论,倒是有姑娘安慰了几句,让她别多想。   回到镇上,何如初把花交给郑三刀的儿媳妇,让她帮忙做成桂花糖和桂花头油,何如实自己则回屋开始构思《风流才子唐伯虎》的故事。周星驰版的当然不成,那太掉才子份儿,到时候士子们肯定地恨不能拆了她的骨头,黄版的电视剧也不好,太过夸张肆意,而且黄也实在没演出风流才子的风范。   好在何如初对唐寅熟,根据电视剧再加上历史纪实来改编,把唐寅那些个诗啊画啊都用上。   想好故事后,何如初就去找郑三刀,把故事大概跟郑三刀说了一遍,郑三刀听完连连赞同:“这个故事比上一个故事好,是大家都爱看的,又能显出你的诗画底子来。又有故事又有诗画,雅也能赏玩俗也能看懂,这才是个好故事。”   唐伯虎的原型当然是周比较切合,再经过一番美化,绝对是翩翩浊世佳公子,史实上来说秋香和唐伯虎八竿子打不着,但为了戏剧性秋香必需存在,至于秋香原型何如初倾向于李若彤,不过电视剧里化妆造型很败坏味道,改改就成。   这回的故事就不能再一套齐出,只能画一本雕一本,印出来效果比上回还好,何如初和郑三刀现在都是熟手了。而这时梁胜海也抓到了纵火的人,只是个里镇上走街串巷的小混混,梁胜海说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支使,这事儿还得查,梁胜海可不是那种抓着小混混就罢了的人,何如初也不是。   在画完第二本时,京都传来消息,说是这一回朝辞馆破例字画都入馆,还广发帖子请不息斋主入太院。   听了这消息何如初真是肝儿疼,太院自立院至今就没有女子进过门儿,连洒扫做饭侍候的活计都一水儿的男子。要真是她进去了,指不定到时候怎么个场景,当下又是默默不语,心里却免不得要腹诽,盛淮南那厮也太胡闹了,要是他从中周旋怎么也不至于让不息斋主入太院。   十月十六上上吉日,太院的士子们在太院的青石场院上齐齐跪坐迎接着他们的新先生——盛淮南。   而山海书局也在同一天开始发售新绘本,新绘本封面上只有一树桃花,底下写着几个洒脱豪放的行草——风流才子唐伯虎!   故而太院一放课,士子们就闻讯赶到山海书局,有士子说:“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诗文才敢称一句风流才子。”   “不息斋主怎么会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那一句‘何需浅碧深红色’你忘了吗,想必不息斋主就是个诗画双绝的少年才子,所以才敢出这么一个故事,这底气可足着呐!”    35.自古文人相轻啊! 更新时间2012-4-1 8:01:02 字数:3309  有野史里唐寅的各种事迹打底,加上几千年来的好诗好句,何如初是打定主意要把唐寅塑造成古往今来才子之冠。   这可给不息斋主惹了不少事儿,有不少闺阁姑娘们捧着绘本嘤嘤然感叹“世间要真有这么个男儿,便是看一眼也知足”,更有些想得比较深远的,思来想去想得明白,这风流才子哪里是唐寅,分明就是不息斋主。这也就惹得更多人来打探谁才是不息斋主,到最后连宫里那位皇帝陛下都在琢磨这事儿。   某日河阳公主在皇帝那儿撒娇,皇帝笑着哄了几句,河阳公主眉眼一转就看到了皇帝案头的《风流才子唐伯虎》的头两本,河阳公主扁着嘴儿娇滴滴地叹气,听得皇帝这叫一个乐,就问道:“朕的小河阳怎么了,满城的闺阁姑娘都喜欢看这书,小河阳莫不是不喜欢。”   “喜欢是喜欢,可小叔叔也太能吹了,这哪里是在夸唐寅唐伯虎,分明就是在夸他自己。父皇,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多诗画双绝又满脑袋古怪故事的,作了小叔叔不作旁人想。”河阳公主自以为知道所有事实真相,所以郁郁不乐地向皇帝吐槽。   皇帝一听大乐,满怀高兴地叹道:“当真是遇之么,画和诗风格都不似,朕看是另有其人。”   河阳公主见自家父皇不认同她的想法,就气鼓鼓地说:“父皇,街市都还没有全套《仙剑奇侠传》的时候,小叔叔那儿一套二十本一本儿都不少。前些时候又在朝辞馆前上了一出大戏,见过跟别人打擂台的,没见过自己和自己打擂台的。要是风格一样怎么瞒过旁人去,小叔叔这是故意的!”   这样一来皇帝也不由得怀疑,难道这不息斋主当真是盛淮南,当即就传人去太院召盛淮南入宫。皇帝本身就是个书画大家,对于不息斋主皇帝确实有心向往之的意思,这样的人就是招进朝里来做个画画写诗的文卿也很好嘛!   而被传召进宫的盛淮南一听是这么回事,真叫一个哭笑不得:“陛下,当真不是臣弟。”   盛淮南这么说皇帝倒相信,一来是君前无虚言,二是盛淮南也没必要虚言。可是河阳公主不信,耷着张脸说:“小叔叔,如果不是你还能是谁,世人都道小叔叔有倾世无双之才,我不信这世上还有人能比过小叔叔去。”   “小叔叔谢过河阳盛誉,但这世上总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小叔叔没能倾世无双,真是对不住河阳了。”盛淮南笑着拱手。   皇帝听罢一语切中要害地说道:“就算不是,想必也认得其人,遇之啊,若能谋一晤定是人生快事,这等才子为何不隐世。”   这个话盛淮南不好回答,有人猜过不息斋主是姑娘家,但是那幅字儿出来后再没人提起过这事儿,实在是“何需浅碧深红色”这幅字的磅礴气势不是女子能写得出来的。但盛淮南知道底细,却偏偏就是何如初写出来的,君驾有问不答虚言,盛淮南只能应承着道:“回陛下,臣弟确实知其人识其人,但恕臣弟不能告知,即是个隐世之人,必有不出世之理,还请陛下体谅。”   皇帝只一笑而过,也不再说希望不息斋主出世的话,这世上多的是隐世高人,偌大的夏朝何等多高才之人,皇帝也并不奢望每一个大才惊天下的人都出世,那也并非什么太好的现象。   自宫中出来,盛淮南有些犯嘀咕,他觉得或许应该告诉何如初,她现在已经被一大群人盯上了,这其中还包括宫里的皇帝陛下和公主、皇子们。现如今不时有王孙公子和姑娘们到楚怀王京邸里来,就为向他打听关于不息斋主的种种事情,哪怕是只言片语透出去,他们也高兴非常。   年轻人的价值观总是很奇怪的,看着满街渐凋零的杨柳树,盛淮南忽地叹气,自己未尝就年老了么。   正这么想着时,见到了朝辞馆的门脸儿,盛淮南信步走入却不想在朝辞馆里见到了杜相爷,杜相爷一见进来的是盛淮南就招呼道:“遇之,看来这不息斋主是成心跟你较上劲儿了,你画一幅桂花他也画了一幅来,比你可丝不差啊!”   这倒让盛淮南觉得稀罕,顺着杜相爷所指去看却忽然失笑,笃定地答道:“这不是她的画。”   “为何,既能入馆想必馆里的先生都看过了,为何遇之认为不是。”   其实盛淮南很想告诉杜相爷,何如初没这闲心,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绝对不是何如初的画风:“第三本的封页上便是一幅《山寺月中寻桂子》,画面极出一个寻字,不见桂花却可闻清香,是此画远不能比的气韵高华。”   “看来这京里的传言没错啊,遇之确实认识不息斋主,市面上第三本还没出遇之手里就有了。”杜相爷老狐狸一般的笑着。   对这样的笑,盛淮南很利落地一推六二五,很爽快地就把皇帝给搬出来,怎么答的皇帝就怎么答相爷,再加上一句:“……陛下听罢笑骂了一句文人风骨,可恨又可赞。”   杜相爷可不听这个,他倒是更关心新出的第三本:“把你手里那第三本借来一观,我倒想看看这《山寺月中寻桂子》是何等气韵高华。”   河阳公主说的那个传闻杜相爷也听说了,他也疑过,但盛淮南的画风和不息斋主是完全相反的。盛淮南是山水大写意,挥毫泼墨间奔放洒脱,而不息斋主再大气恢宏中也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清新温雅之气,而且偏好工笔仕女和花鸟。   有道是上行下效,当朝的皇帝陛下爱书画,下边儿的臣子们就算是哄皇帝玩儿也会附庸一番,更何况文臣和公子王孙们多是有这欣赏能力及爱好、资本的。   把第三本给杜相爷看过,杜相爷倒没急着看,而是看着封页上《山寺月中寻桂子》一图,看罢击节赞叹,杜相爷见猎心喜,忍不住挥毫仿画了一幅。画罢杜相爷和盛淮南一同观看,杜相爷观看良久后叹道:“便是刻版出来再仿画也见气韵,妙啊!遇之,比起不息斋主你尚有不如,只此一画再加上那幅字,遇之的倾世无双之才当分一半予斋主。”   闻言盛淮南只是笑,不过心中也暗暗赞赏,杜相爷确实是位书画大家,夏朝的官场上书画会其一是先决条件。何如初现在的字画是越来越好了,功底更在他之上。   此时杜相爷已翻到内页,忽见“江南四大才子”六个大字跃然纸上,图中正是四个衣裳飘袂、风流倜傥的少年郎,正于松风茅舍里饮酒,下边写着几行小字:“只听得文徵明高喊‘小唐作画,祝兄题字,我来作赋,再请徐兄写跋记’,言罢唐伯虎铺开纸正欲落笔,却忽顿住笑道‘莫不是文兄也听到坊间唤我们四人作江南四大才子,这才有此兴致’。”   江南四大才子,好大的口气,杜相爷叩着桌面半晌,再翻下页,先入眼帘的不是那几行小字,而是《陋室铭》!或许寻常坊间百姓看的是个热闹,但真正是文人士子必然会先看到这幅字。不是朝辞馆上挂的行草体,而是字迹明秀圆润的楷书,这楷书当真是写得跟花儿一样。   再读内容,杜相爷忍不住道:“这江南四大才子果然名不虚传,贞清雅静,文好画也好,不息斋主大才啊!”   盛淮南半晌无言,其实这本也才刚送来,他还不及看,只看了一眼封面上的桂花就被皇帝召进宫去,接过绘本一看《陋室铭》也不由得感叹,这何如初书画双绝,诗赋也是下笔如有神,且不去说女子,世间男子又有几个能比得过。   “……当路谁相假,知音世所稀,只应守寂寞,还掩故园扉。不息斋主看来也是个孤绝一时的人物,既然这般孤绝为何不走出来,这世上难道就真没有他的知音,不说别人遇之是可以的嘛。”杜相爷此时简直引不息斋主为知己,诗书画无一不出色,这般才思杜相爷在朝里不是没见过,只是来朝里求谋官,惊世的才思也迟早会被权势所掩埋。   “相爷,你高看我了。”   杜相爷摇头,叹道:“遇之,你要是真认识不息斋主,就把他介绍来认识认识,我有意聘其为首座西席,不怕你笑话,你也知道杜洵不争气。可我总思量着百年之后他总要自己撑着杜家这门脸,也不能弃之不顾,眼下杜洵话里话外都说着不息斋主,想来若是能聘不息斋主为西席,洵儿也能定下心来好好向学。”   本来杜相爷还不提这事,主要也未必觉得这不息斋主有多大学问,前一二本写得都是些神童式的传奇,什么几岁能背诗,多少岁通读四书五经,又多少岁县试第一、乡诗第一、会试第一——何如初把这给加工了,让小唐顺利连中三元!   一路来小唐顺风顺水,标高清致洒脱不羁,直到第三本杜相爷才算看出来了,不息斋主要是愿意绝对是能连中三元的能耐。   “相爷,我虽识得不息斋主,但其人实在不好世上功名,若非如此不会置太院的院傅之位不理。”盛淮南没想到自己今儿一天就替何如初婉拒了两回,一回是皇帝一回是相爷,她倒是干脆地猫在里镇,让他在京都里替她挡下所有热情高涨的崇拜者。   几天之后,《风流才子唐伯虎》第三本开始发行,满城上下开始流行起四大才子之说,便也有人开始评什么江南四大才子,却因为对比太过强烈被人哄笑一阵后自觉没趣味就此散了。   不过这四位倒也因此记恨上不息斋主了,正所谓文人相轻啊!这话可不是没有道理的……    36.我容易嘛我! 更新时间2012-4-2 8:00:32 字数:3142  36.我容易嘛我!   京都十二月,白雪砌城池。   挟着漫天风雪再次进京,这一回何如初是有任务而来,有人走门路到梁胜海这儿来,要求仿制一幅古画儿。那幅古画因为保管不当而被损,那古画对拥有者很重要,所以何如初眼下要去做的就是把这幅古画仿出来。   在现代学画儿,不论哪个阶段都会被要求仿作古人画作,何如初自然也深谙此道。不过她只能保证画得一样,所有外在因素都不在她的考虑之中,所以她的要求就是纸、墨、印都由对方负责,她只管仿制古画就得。   到山海书局后,田老六接待了何如初并把她引到内堂,内堂有位少年郎正等候在那儿,看神色似乎很急躁。   “沈公子,这便是东家专为您请来的画师,技艺如何且不说,定能仿出公子要的古画儿来。”田老六对何如初很有信心,挂在山海书局外的对联字工而不见丝毫技艺,但人人见罢都要夸一句气象非凡。   被田老六称作沈公子的少年郎上上下下打量一圈何如初,对这么个相貌平平、气质平平的姑娘很难以放心,不过他现在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沈玉平弄坏的是他爹沈尚书的心头好,平时碰都不让人多碰,这回他干脆给弄得面目全非,沈玉平所唯一能做的就祈祷在他找到人仿画之前沈尚书不要回京都。   沈玉平黯然失神地指着桌案上备好的笔墨纸砚说道:“姑娘请,姑娘说要准备好的东西都在这里。”   闻言,何如初也不跟沈玉平多言语,这位现在失魂落魄,也没心思说话儿,没瞧见这位虽然眼神里有怀疑,但却没半点儿脾气的直接让她上手去画么。走近画案边,这时何如初才看到原画,原画是一幅名作《垂钓湖山雪》的写意大山水,有点儿像现代那幅《寒江垂钓图》那意境。   写意大山水并不是何如初的特长,但并不代表她不会,画工笔的人要是愿意转行画写意大山水多能成名家。这幅古画要仿难就难在意境上,要画得一模一样不难,要画出气韵来则不容易:“画这幅画的时候凤锡先生可是年事已高?”   只见沈玉平微怔片刻便答道:“此画成于凤锡先生五十七岁之时,是先生晚年时期的巅峰之作。”   “笔锋浑厚圆融,画境高远旷达,若论起来凤锡先生三十岁至四十岁时的画作最为具欣赏价值。年幼时则笔力不足,年老时则气力不足,三十至四十岁时是凤锡先生的大圆满之境。这幅画我能仿出来,但是如果有真正眼睛够毒辣的行家,还是能看出来,不是画得不像,而是意境未能达到。”何如初可不能打保票说能画得完完全全一样,把话说得太满最后只会害了自个儿。   对于她的话,沈玉平只略微一思索就点头道:“姑娘只管画,能不能成咱们就谋事在人、成事看天吧!”   既然沈玉平这么说了,何如初也不再多言语,研墨执笔后铺开纸张只微微一沉吟便大开大合地落笔在略显微黄的纸上挥毫泼墨。沈玉平期望并不高,让一个姑娘家仿豪迈旷达的大山水,本就是个难事,他只当梁胜海也是被他缠得烦了,这才找个人来搪塞。   虽然想到这个沈玉平心里不免有气,想梁胜海只是一界商人,居然拿他的事儿不当事儿,随便就搪塞过去。但是此时此刻,有人愿意顶着风帮忙就不错了,沈玉平心知自己也没什么好埋怨的。   约是一个时辰过去,何如初对比原画和仿画后洗笔净手,这才冲一边已昏昏欲睡的沈玉平和田老六说:“田叔,沈公子,来看看画得像不像。”   不抱太大期望的沈玉平有些蔫儿,慢腾腾地起身慢腾腾地挪动步子,比之沈玉平,田老六倒是轻快得许多,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画案前,只一上眼打量就愣在当场。山海书局也经营字画,田老六这双眼睛看过的字画不比朝辞馆的人少,他之所以愣就是因为除去仿画墨迹未干外,原画和仿画令人难辩真伪。   甚至田老六还隐隐感觉,仿画的气韵更在原画之上,天高云旷、原野一片开阔,湖山之中一老叟垂钓其中,比原画还更切合画上题的那行小字——冬月垂钓湖山雪,归来遂成此画,止观天地人合,性体自然。   “何姑娘足可巍然而立自成一家,何必替人做这仿画的差事。”田老六惜才地感叹着。   何如初只笑不言语,此时沈玉平也已经对比良久,忽地重重拍了一掌画案,喜不自禁地说道:“难辩真伪,何姑娘简直如凤锡先生再世,此画此意谁人能说不是凤锡先生所作。”   “过奖了,把准备好装裱纸拿来,我就着这旧轴心顺便裱好。印章可都准备好了,各类不同的陈泥都不少吧,都快些取来!”何如初说着把画儿晾到架上,然后就开始拆那幅古画的轴心,那幅古画何如初也舍不得丢,其实如果有闲有东西,完全可以修复如初。   这会儿沈玉平已经彻底拜服了,把田老六晾在一边亲自上阵给何如初打下手,何如初一扬脸说“刀”,沈玉平就捧着一张阳光灿烂的笑脸儿给递裁纸刀,何如初让他退开点儿别挡光,沈玉平就老老实实跟小媳妇儿一样站开连大气儿都不喘儿,不过那嘴角笑的幅度都半点儿没变。   田老六在一旁看得直摇头,心道:“要是沈公子对自家夫人有这一半老实听话,只怕沈夫人也不会三天两头闹得回娘家喽!还是何姑娘厉害,不但手底下有东西,管起人来也半点儿不含糊。”   此时,门外忽然有个人在往里看,见到沈玉平抬眼就连连拱手作揖,沈玉平没好气地瞪那蓝衣小厮一眼,低声吼道:“不是说了不叫你别进来吗,赶紧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公子,老爷回府了,您还是赶紧回府去迎接吧,公子这会儿抄近道还能赶得上。”   沈尚书大人有令,让沈玉平老实捱家里读书,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所以田老六也不禁侧目,这事儿何如初可没工夫管。沈玉平可怜巴巴地在她面前行礼,她也只看一眼继续糊自己手里的裱纸,沈玉平遂垮着俊秀的脸苦笑道:“何姑娘,这……什么时候能好,我这儿急等着救命呢!”   “最少还得半个时辰,你赶紧回去拖着,半个时辰内我保证你拿到画儿。”何如初说着挥手让沈玉平赶紧走,她心里嫌这小子太聒噪。   沈玉平前脚走,后脚田老六就在门口听见御道上沈尚书骑马行驰,田老六赶忙回去看何如初,何如初淡定得很,反正死道友不死岔道当然不急,得把活儿干好!   半个时辰后,何如初本想把画儿交给那小厮带回去,哪知道那小厮是个不争气的,一听要他偷偷把画儿挂回去那腿颤抖得连站都站不稳。扶着额在干瘦的柳枝子下站半天,何如初是真觉得脖子后头一阵发凉啊,用不用这么胆小怕事儿!   “姑……姑娘,求您帮小的送到尚书府去,您拿着我的门牌,就……就说是给公子爷送书籍的,管保没人拦着您。”   何如初不干,那小厮又可怜巴巴的央求,这件事还不方便让太多人知道,所以小厮也不敢随便托人。田老六也帮着说话,何如初只好帮这一趟忙。   到尚书府后门时,尚书府里正忙作一团,给后门的人看过出入用的门牌何如初就顺利进入尚书府,小厮已经把书房的方位告诉了她,也幸好她方向感还成,尚书府建制也没违规,否则可就玄喽。   尚书府的大书房在荷花池外的竹林里,四面是青翠的竹子环绕着,自竹林小径进去便见一间茅舍,书房的名字用一块黑色的石质匾额书写着挂在正堂门楣上——竹篱茅舍。何如初看着半晌没反应过来,心道:“这尚书可是个够有田园趣味的!”   把画挂回指定位置,何如初拍着胸口从茅舍里往外走,还不到门口就被人逮个正着。何如初抬眼一看,沈玉平站在几个人后边儿,那打头前的应该是沈尚书,这景况何如初怎么都有点儿做贼心虚,还是沈玉平机灵,高喊一声:“这愣着干什么,让你来打扫书斋,又没让你挡着父亲的道儿。”   从善如流地行完礼退到一边,只见沈玉平冲她频频摆手,示意她赶紧趁这时机溜。何如初会意地抬脚倒退着往外走,却没曾想尚书一回头就又把她盯死了,沈尚书扫了她一眼说:“承山,把带回来的茶叶拿给她,让她沏得茶来。你们也都尝尝,看看这山乡野地里的茶有什么不一样。”   被称作“承山”的是沈尚书的随从舒承山,沈尚书一发话立马就和何如初一块退出茅舍,然后又把茶交给她让她大茅舍侧间煮水沏茶,还特热情地帮着她端茶倒水什么的……所以她压根就没机会跑。   虽然在竹林茅舍外沏茶感觉无比风雅,但是何如初心里无比悲催,好不容易干点儿坏事就被逮着跑不掉,这让她不由得在心里哀号:“我容易嘛我!”   茶端进茅舍里时气氛有点儿怪异,无他——大家都在看着她挂回墙上的那幅《垂钓湖山雪》。    37.被很多人怨念上了 更新时间2012-4-3 8:00:47 字数:3107  37.被很多人怨念上了   观画的众人有的脸色怪异像见一鬼一样,有的麻木淡漠游离于事外,也有像沈玉平这样担心不已的,至于沈尚书眼下看着还没什么表情。   小心翼翼地把茶端到每个人手上,等大家伙儿都端着茶盏时,沈尚书手中的茶盏掉落在地溅起一地带着热气的水珠,那茶盏滚了几滚居然完好无损。沈玉平比何如初还心虚,这场面让下人来捡就是,他却自己蹲下身捡起茶盏放到何如初捧着的托盘里。   沈尚书看了沈玉平一眼,然后扫视一圈众人又把眼光投向画上,略有片刻气氛极为凝重,尔后便听得沈尚书说:“这不是凤锡先生的《垂钓湖山雪》,是谁做的自己站出来应声。”   大家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幸灾乐祸的更幸灾乐祸了,心虚的改恐惧了,麻木淡漠的继续面无表情。就在何如初以为沈玉平不会承认的时候,沈玉平“嘭”的一声跪倒在地,这会儿倒有股子豁出去的气魄:“孩儿知错,请父亲责罚。”   “错在哪里,自己说说。”沈尚书看着跪在地下的儿子问道。   “孩儿毁了父亲珍爱之物,却又因害怕责罚仿制此画意图瞒骗父亲,孩儿不孝不诚,请父亲莫气,孩儿任打任罚。”沈玉平知道这时候咬着不承认,等会儿被心存不良的某人捅出来会更糟糕。   让在场所有人都没料到的是,沈尚书没说罚也没见气,只悠悠地看着沈玉平问道:“此画是何人所作。”   这问题沈玉平怎么答得出来,他很光棍地看一眼立在一侧的何如初,意思是反正露馅了你自己说吧!   而何如初见状直想大嘴巴子抽沈玉平,这人怎么就这么面,何如初苦着脸拜倒,心里却有寻思该怎么回话。沈尚书又把话问了一遍,何如初看着窗外灿白的雪光映照进来,猛地一个机灵,张嘴就答道:“回大人,此画乃不息斋主所作。公子求画求到了山海居,山海居的梁东家与不息斋主相识,斋主怜公子一片忧恻之心遂作此画。公子啊,您怎么不听斋主的话呢,斋主说过若是行家必定能看破,也跟您说过若是看破也无妨,日后定当寻个法子把凤锡先生的画儿修复好,此画就权当是全一段父慈子孝的佳话。”   听完她的话沈玉平哪里还说得出话来,沈玉平愈发觉得自己这回不死也得脱层皮,何如初的话实在让他惊心动魄,要知道真论起来,不息斋主的风头未必就比凤锡先生要弱。毕竟死了近千年的传奇和活着的传奇比,活着的更让人容易生出热切的追捧之心来。   “不息斋主?怎么可能,太院请不息斋主为院傅不息斋主连声儿都不吭,怎么可能三弟一求画就求到不息斋主门下。”这是那幸灾乐祸的少年郎说的话。   那麻木冷漠的却一改僵硬表情,齐刷刷看向墙上挂着的画轴仔细打量起来。沈尚书也没顾得上沈玉平和何如初之间打着眼仗,走近那画轴沉默无语地看着。   “二哥,这回你怕是说错了,这可能还真是不息斋主的手笔。形似原画,而神韵则在原画之上,炼意豁达有原画不及的力量。”   “虽是仿凤锡先生晚年时期的画,但犹可见少年人的朝气,凤锡先生晚年病弱,学佛经道哪还有这番蓬勃生机。”   “技法不弱于人,气韵远胜于人,就如同《风流才子唐伯虎》第三本封面上的《山寺月中寻桂子》一图,比之东洲候亦不曾逊色分毫。”   直到一人一句说完沈尚书也没发话,沈玉平直把头垂得更低,心里几要怒吼出声:“你们这分明是捧杀啊捧杀!”   当沈玉平哭都哭不出来时,沈尚书忽然转过身来道:“是不是不息斋主的我不知道,但这画儿确实不逊于原画,甚至比原画立意更高几分。起来吧,此事便不再追究,只是以后若还存此侥幸之心便一并责罚。”   闻言沈玉平喜极而泣,差点儿就一口气没喘上来,舒承山扶起沈玉平后沈玉平向着沈尚书又是一揖道:“孩儿知错,以后断然不敢再犯。”   瞧这事儿折腾得……   许久这后沈玉平又亲自送何如初出府,分别时深深朝她一揖道:“谢何姑娘救我,这润笔之资还请姑娘收下。”   老实不客气地收钱走人,然后何如初那黑名单上除了郑韶又多出一个沈玉平来,郑韶乃是非人,而沈玉平就是个招惹是非的人!   打尚书府出来,没走出几步远就看到个有点儿胖的小背影,穿着杏黄色夹棉袄子,都不用细看何如初就知道是夏夏。她也没预备喊,她总觉得既然是自己要死要活离开了,那就别随随便便再搅进别人的生活里去。   在她看着夏夏的时候,却没注意到不远处盛淮南正打马行来,一片灿白的雪光映照着何如初的侧身勾勒出修长的曲线来,驻足凝望的这一刻,如在极静的虚空里开出一朵胭脂色海棠花来。当她略有些失落地转身时,遂看到了在马上背着光行来的盛淮南……   何如初不知道是该低头当没看到,还是笑眯眯地打招呼,怔了怔她倒没打招呼只冲盛淮南一笑,这就预备迈开步子朝右侧的巷子里走,只是在这当口上盛淮南却叫住了她:“如初。”   她又讪讪然地抬头冲人笑,喊道:“盛淮南。”   “街上风雪刺骨,这样的天怎么还跑出来。”盛淮南甚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住她,只是觉得此时如果不说点什么,或许以后就再也开不了口说什么。   “刚到尚书府上,梁东家让我来帮个小忙。”   此时,天忽地又下起雪来,纷纷扬扬的雪如一只只轻盈的蝶,虽略微阻隔了两人之间的视线,却也让场景显得唯美起来。偶尔也能听到不远处树枝不胜雪的负荷忽地落下一片沙沙簌簌之声,两人就这么隔着一段距离互望许久,盛淮南翻身下马来朝何如初伸手道:“先来躲过风雪再说,我的门第也并非那么可怕。”   去还是不去呢,其实给她把伞就成了呀!她莫明能感觉出来,盛淮南似乎有少少的变化,似乎离她比从前要稍稍近那么一点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点点:“好,我倒也想看看什么是‘候门一入深似海’。”   闻言,盛淮南失笑,接着又极为神奇地从马身上抽出一把藏青色油纸伞来,两人并肩行在风雪里,何如初不时侧着脸去看盛淮南,盛淮南却只是视线坚定地看着前方。景色是美的,两人之间的画面想必也是美的,只是气氛为什么这么诡异呢?   略略琢磨片刻,何如初眯着眼睛问道:“盛淮南,你最近好像心情不错啊!”   “替某人挡了那么多驾,背了那么多黑锅谈何心情不错呢?”盛淮南依旧望着前方神色未变,只是眼底却多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来。   “咦,不是说我吧,我做什么事儿让你背黑锅了!”何如初可不知道现在京里多半人都在猜不息斋主就是盛淮南,都当是他闲得发慌自己跟自己较着劲儿。   盛淮南指着右侧一间安着俩白玉狮子的门脸儿示意何如初往那边走,然后又说道:“现在京都上下分两派,有六成认为是我是不息斋主,另外四成则要我替他们引见你。前些日子皇帝陛下着人买下了你在朝辞馆那幅字,天天放在手边时不时就要摊案头看一看,每看一回就称赞一回,但凡是我进宫里去,陛下便会出言要召你觐见。最近陛下已不说召你觐见之事了,说是此等大才当登门拜会。”   用不用这样!何如初傻眼好半晌,她真没想到自个儿那字会被皇帝老爷子买下,还天天爱不释手,甚至还要登门拜会:“我就写一幅字,画了几个绘本,他们至于么!”   “至于,就像你说的懂行的看门道,不懂行的看热闹。眼下人人都捧你的字和绘本,当然是一时风潮,此际谁能盖过你去。如初,越早现身越不会太过扎眼,难道你真要等到世人都寻你而你无处可藏身时再现身吗?”盛淮南说罢收起伞,引着何如初上上台阶。   门口的兵士赶紧行礼,小厮们自把马牵去,人人都不免要看何如初两眼,心里的八卦之火正雄雄燃烧着,有理由相信不出几天京里就会有东洲候风雪邀佳人的传闻——虽然这佳人未必容貌上佳,也肯定会被形容成以气质取胜的才女。须知,夏朝百姓们对才女的容貌有着很高的包容度,便是再泯然众人的容貌也会被誉为才貌双全。   何如初没有注意那些热切的眼神,而是想着盛淮南提的问题:“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隐姓埋名,朝辞馆的字如果我在京都,而里镇又没出事儿,我会顺顺利利走进大家面前,大大方方地告诉所有人我是谁。可现在都已经势成水火了,我要现在站出去还不得被人生啃了!”   上回就为仙剑的结局一群人就喊打喊杀,这回藏老久老久不出现,早已经被很多人怨念上了。而那些怨念着她的人有许多惹不起的主儿,比如……宫里那位皇帝陛下!    38.露馅儿了 更新时间2012-4-4 8:06:28 字数:3060  进到楚怀王京邸内院后,先见到的是入秋,入秋捱着站在一个姑娘身后,似乎正在教导那位姑娘描绣样。那姑娘也不似是侍女打扮,倒像是这座府邸里的主人。   “表姑娘,您看这儿颜色要再过渡一下,到针线上自然会再复杂一些,但胜在鲜活真实。说到绿叶儿,夏夏曾用二十七种不同的绿色绣过一片叶子,和枝子上长出来的叶子别无二致,想要好看就不能怕麻烦。”入秋笑着说道,说着又揪了一片栏杆外的梅花瓣儿放在掌心,呈给那位正在描绣样的表姑娘看。   那位表姑娘比对一番在画样上添了过渡的粉色儿,可怎么画都觉得还是不鲜活,表姑娘正气馁的时候见到一片青色儿衣角飘入眼帘,遂站起来大喜道:“表兄,你回来了,快些来帮我看看,我怎么描都不对,这是为什么呢?”   娇滴滴的表妹妹呀!何如初笑得意味深长,她这笑让刚抬起头的入秋立马瞪大了眼睛瞅着她:“如初姑娘。”   “入秋啊,在描绣样儿呐。”何如初伸脑袋看了一眼那表姑娘描的绣样儿,确实有点惨不忍睹。绣样一要色彩层次分明,这样才好配绣线,二要色彩搭自然不能太突兀,三是要么真实鲜活,要么似是而非。这表姑娘应该是想鲜活真实的绣样,那就应该用工笔细细描摹,但那色彩晕染实在太生硬不够自然。   那位表姑娘见她来看“嗖”地一下就把绣样儿揣怀里,颇有警戒地看着何如初,又问盛淮南道:“表兄,这位姑娘是谁,哪家姐姐?”   看来这位表姑娘喜欢盛淮南,何如初暗自摇头,谁喜欢上这位谁倒霉,都没心的!何如初实在想不出,一个明明给不出心的男人怎么还会有人愿意去捧着一颗心上赶着给出去,反正搁她是绝对不会给的:“表姑娘好,我是何如初。”   “何姑娘好,我是陈芳园。”陈芳园是盛淮南姨母的女儿,冬下里陪着父母一道入京述职兼着给皇帝贺年。至于对盛淮南有心思何如初倒是猜对了,这位打小就迷恋盛淮南这个传说,迷恋程度已经非常非常深了。   此时陈芳园瞅着俩人并肩走过来,盛淮南还给何如初遮着风雪,这位心里就像是倒了十五个醋桶子一般,既七上八下又冒着酸气儿。自从秦瑶池离世后,陈芳园就把盛淮南当成是自己一个人的,她自认比不过既漂亮又聪明的秦瑶池,可是何如初既不漂亮也显不出什么气质来。   而盛淮南此时静默旁观,他倒是没想到一时意动邀何如初来还有这效用:“入秋,带她们到花厅去坐,表姑娘不是要描绣样,如初的绣样画得极好。如初啊,你就替我好好教导一番。”   盛淮南说完话立马走人,留下何如初在原地看着某人在雪地里飘飘然走远,心里那叫一个气啊!盛淮南这分明是吃死了她,这是要把她扔出来铲平表姑娘这路障,让这路障别再妨碍他前行。苍天呐!她就知道碰上盛淮南准没她什么好儿,她还傻不拉叽跟人来避什么风雪,盛淮南这是挖好坑等着她。   好不容易搞定陈芳园,何如初气势汹汹地问明盛淮南在哪儿,她预备找盛淮南算帐去,没这样利用人的!   七绕八绕何如初才发现楚怀王京邸有多大,风雪里的楚怀王京邸美得像明星片儿里的北国风光,最终何如初在一处湖边找到了正在钓鱼的盛淮南。这厮居然还冲她笑,问她要不要吃烤鱼,让何如初不由得咬牙切齿:“我现在不想吃烤鱼,把你自己烤了给我吃吧!我说你怎么请我来避风雪,原来压根不是这么回事,你就是让我来给你做挡箭牌的。”   瞧着她眉眼微挑,眼底带着雪光与波澜,盛淮南有些出神。他并非理不清自己心思的人,自从归京都以来,何如初虽然不在他身边,但又似是从来没离开过。每天关于她的绘本,关于她的字,以及各路打听着她消息的人都纷至沓来,从来也没有一刻停歇过。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词儿!   “盛淮南,发什么愣,鱼上钩了,再不拉竿儿鱼就跑喽!”何如初见他看着自己出神,心里那叫一个冒寒气,她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看了眼水面,浮标正在起起落落,盛淮南盯着片刻后喟然一叹道:“是啊,再不收线鱼就跑了。”   何如初是讲心的,虽然她嘴上说着不求这个。此时,望着围在鱼篓边欢快蹦哒着看鱼的何如初,盛淮南不由生笑。   “诶,我说你别这么看着我行不行,就跟屠夫看着猪一样,我既卖不出价儿也不给宰。”何如初似乎对现在盛淮南的眼神感觉到有些熟悉,她总觉得有些混乱,按说眼前的场景很正常呐!   忽地站起来,何如初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猜疑地看着盛淮南良久,然后倒吸一口凉气儿大大地睁圆双眼。再然后么,何如初就片刻也不停留地拔腿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捂着脸,心里暗骂自己未免也太迟钝了。只是盛淮南不是心有所托么,居然还敢用这样的小眼神儿来勾搭她,太可恶了!   正捧着热茶走来的夏夏见何如初一路狂奔遂出声喊她,可是何如初却像没看见没听见一样,急惊风似寺跑远了。   “公子爷,如初姑娘这是怎么了,叫她也不见停,就像是碰上鬼怪一样往出跑。”夏夏疑惑不解地问着盛淮南。   “没什么,风雪大了,安排人送送她。”盛淮南并不预备跟自家的小胖侍女分享此刻繁杂的思绪。   几日后,京都里开始盛传不息斋主是个女子,还有许多书画大家现身说法,从笔迹和画风里来给普罗大众解释为什么不息斋主会是个女子。这时候外行由内行带着看门道,这是件很有趣味的事情,京都百姓们热情空前高涨,尤其是所有人都异口同声肯定不息斋主不仅是个女子而且是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子时,京都百姓们天长日久养出来的八卦之血就开始不停歇地沸腾起来。   沈尚书在府里老神在在,此时尚书大人开始肯定自己在茅舍里使唤着沏过一回茶的姑娘就是不息斋主,回想起来沈尚书开始觉得何如初是个曼妙的女子,不是说容貌体态而是说情思脾性。   甚至尚书大人从沈玉平那里得到了何如初的真实姓名,然后就开始顿悟一些事情:“何如初,去年东洲候婚宴来过帖子,因在外省只派家人前去相贺,似乎说过是何家长女,难道便是此女么!”   沈尚书和岳大学士、杜相爷虽然朝政上多有政见分歧,但真有什么消息却也互相通传,待到在朝房里候早朝时沈尚书略略把这话提了提,岳大学士和杜相爷就想起盛淮南并没有带女眷回京。只说已成婚,却不见女眷不知道是什么道理。   早朝后皇帝有事要留岳大学士和杜相爷相商,商量完正经事,岳大学士就把这话略略提一提,皇帝一琢磨说:“是啊,朕还见过那姑娘,叫什么何如初,是建安何氏长女。其外祖还是先帝朝的博士,朕倒不记得这位祖籍太清山的博士,永瑄他们几个却记得。”   为什么京都百姓好八卦呢,那纯粹是因为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难道是郑博士,是个做学问的,政事上见地不显,大赋作倒是得极好。”杜相爷在先帝朝是翰林院中郎,与儒林中人多相熟,来自太清山的博士实在没见个,因而杜相爷还记得一些。   “是写《都暑赋》的郑息?”这篇大赋名重京都,把京都暑热时节的气象写得鲜活细致又不失陶然之趣,所以皇帝也知道,后来人为京都作画也多会引用其中诗句。   于是皇帝大手一挥写了张纸条儿递给宦官,官宦马不停蹄地送到楚怀王京邸,盛淮南接到纸头就知道要出事。皇帝已经许多年没用纸头传话,连诏书都来不及拟想必是又急又看重。展开一瞧,上边只写一句话“遇之,你把朕瞒得好苦,命你速速与颖宣夫人一道入宫”。   颖宣夫人是何如初诰命上赐的封号,盛淮南都不用多想就明白过来,只怕皇帝已经知道何如初就是不息斋主了!   某男脸上有了笑意,这满京都的消息总要有人放出去,如果有人愿意一环套一环细细查访上几个月,绝对能查到消息的源头来自于哪里。此时何如初不在京都,盛淮南同样回了张纸条进宫,一边让人去里镇请何如初来京都。   其实接到消息何如初不是那么愿意进京,可是来接她的夏夏,她拗不过……   直到人身在宫里后,何如初才看着某人不怀好意的笑脸叹气,她这绝对是被人卖了。   “盛淮南,你到底想做什么?”   “如初,若惧波澜壮阔,也耐不得细水长流,何如半是惊涛半是涓流地过下去。”   “那个人不会是你,作为一个心里揣着青梅竹马还要随便乱招惹的人,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何如初快疯了!    39.进宫面圣什么的最讨厌了 更新时间2012-4-5 8:00:21 字数:3184  到宫里去面圣时是早朝后,但是何如初得老早就到宫里候着,盛淮南也不用早朝,所以他陪着她在御花园里闲逛。看罢御花园,何如初感触良多最终说了一句:“这还不如西临山花木好看。”   “西临山胜在天然,如初你看那边……”盛淮南指着御花园门廊那头,河阳公主和几位年纪尚小的皇子殿下们正在那儿探头探脑。   何如初抬眼一看,那群小屁孩儿兴奋得脸都红了,相互推搡着跑过来,一张张红扑扑的小脸儿跟向日葵似地向着何如初:“几位殿下好。”   “小婶婶好!”   说完几个小屁孩儿尖叫着蹦起来,最小的那个说:“啊……我跟不息斋主说话了!”   捂脸,何如初真没想到自己在宫里还有这么深厚的群众基础,呃……眼前这群应该不能算群众。   “斋主斋主,唐伯虎第四本写什么,可不可以先给我们讲讲这个故事。还有还有,斋主怎么会写《仙剑奇侠传》这样的故事呢,斋主是怎么想到的,这个故事太不一般了,比我看过所有的故事都要好。”说话的是十三皇子盛永涯。   “小婶婶为什么要叫不息斋主呢,有什么含义吗?”这是十皇子,明显比十三皇子要老成一点点。   他们有一个站出来说话,盛淮南就在她耳边告诉她这是谁,何如初认清楚自己的小粉丝儿后开始回答问题:“第四本呢过一段时间就会出来,写故事的人不能随便透露故事的情节,这样你们就享受不到等待故事揭晓的惊喜了。至于为什么要写《仙剑奇侠传》这个故事呢,那纯粹是因为这个故事我……梦见过。”   “哇,不息斋主好厉害,连这么离奇的故事都能梦到,梦到了还能写下来,太厉害了。”   “还有我的问题呢!”   “为什么叫不息斋主啊,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不过曾经有个人说过是没出息的意思,我觉得这个意思也不错。人才能活那么些年,要那么大出息干什么,做点自己想做的事儿就成了,惊天动地的事儿让别人干去。”说完,何如初注意到一旁唯一的公主殿下一直还没开口,于是特地看着河阳公主微笑。   盛淮南却在一旁恨不能捂住何如初的嘴,要那么大出息干什么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这不是在教坏孩子么。   河阳公主内心很纠结啊,她一直以为盛淮南才有天下间最倾世无双的才华,没想到原来这些都是何如初的。何如初甚至只是一个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姑娘,比她大不了几岁。这就好比给河阳公主打开了一扇新的门,让河阳公主看到原来姑娘家也可以这么活,活得让天下无数才子都黯然失色,甚至连她的小叔叔盛淮南都不能掠其锋芒。   “小婶婶,我想跟你学画故事,还要学书法和诗文。”河阳公主羡慕极了像何如初这样的人生,在她看来这太波澜壮阔了!   啊……居然都粉得想跟她学这些个东西,何如初摸着下巴思索,这算不算把公主带到歪道上去了。按说公主就应该代表着一个国家的女性形象,得端庄雅致,跟着她学画漫画似乎不太合适:“画故事的技巧殿下肯定不缺乏,殿下缺乏的是故事。这个,公主殿下平时不妨多观察,看看身边的人,不管是殿下的兄弟姐妹还是父母,又或是宫女宦官都多观察。一个人一样事物看久了就自然有故事,观察别人的生活能让你脑子里充满故事。所以殿下需要的不是我这个教书画的先生,而是需要以天下万物为师。”   嗯,她忽悠河阳小公主了。   可小公主半点没觉得自己是被忽悠了,反而很认真地听完思索,然后觉得深有道理。河阳公主甚至越看何如初越觉得这是个天下间都没有第二个的奇女子,简直就是天下女子的榜样:“小婶婶,我以后要像你一样。”   何如初冷不丁地看了眼盛淮南,然后嘿嘿笑:“盛淮南,我这不算带坏孩子吧!”   “算。”   “殿下您听听,还是别学我,我太没出息,要不然怎么能叫不息呢。”何如初可担不起教坏公主殿下的罪过。   此时御花园外响起唱喝声:“陛下驾到。”   公主和皇子们赶紧朝花园门洞那边去,盛淮南也携同何如初一道站在公主和皇子们身后。虽然这不是何如初头回见皇帝,但是何如初头回见皇帝穿着龙袍以皇帝的排场让她来见,所以她心肝儿还真有点乱蹦。好在那些个传说中的大人物她也曾经见识过,也不至于太丢份儿。   皇帝一过门洞看到何如初就加快了脚步,虚扶一把后大笑:“朕今日终于见到不息斋主了,斋主的那幅‘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留’朕可是天天放在案头一日赏上十数回犹觉惊叹啊!早知道颖宣夫人便是不息斋主,朕是无论如何也要登门拜访的,来来来……你与遇之都随朕好好坐会儿,去传得笔墨来,朕今日一定要亲眼看看颖宣夫人题字。”   “父皇,儿臣也要看。”   “好好好,都来都来。”   其实朝里的大臣们听说不息斋主找着了,都想跟着皇帝陛下来看,可皇帝再一说是盛淮南的正室夫人大家伙儿就消停了一些,毕竟相当一部分只是附庸于皇帝的爱好,所以才把不息斋主捧得这么高。字画再好,欣赏是一回事,真要捧这么高的都非得是个中高手不可。   到小亭中坐下后,皇帝居然也开始问问题:“颖宣夫人那句诗可有全文,不息斋主的不息又是何意?”   河阳小公主凑到皇帝耳边小声说道:“父皇,不息就是没出息的意思!”   “不是不是,斋主还说了有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意思,可是斋主更喜欢没出息这个意思。”   看来她这没出息的名儿要坐实了,都到皇帝这了,八成得金口玉言收不回去喽。何如初嘿嘿然笑,皇帝看着她她就点头:“是殿下们说的这样,至于诗文,确有全文。虽京中盛传是我所作,但其实只是一位故友所写,也是位女诗人她叫李清照。”   皇帝没说话,看着何如初意思是让她赶紧吟诗。何如初没办法,幸好自己也没占着李清照的名头,所以她没太大心理压力:“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梅定妒,菊应羞。画栏开处冠中秋。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   幸好这诗也没什么典故,这时代也有文人骚客的词儿。   皇帝听罢点头:“如果只看颖宣夫人写的那句看不出是个女诗人所作,读罢全诗倒能觉出来,其实第一句便不言而明了。”   “陛下所言及是。”这话是电视上看来的,这么回答何如初觉得没错。   这时候宫女们已经铺好了笔墨纸砚,不等皇帝开口河阳公主就主动拉着何如初去写字儿,大家也跟着起身去围观。其实连盛淮南都没亲眼看过她写字儿,她窝书房里的时候谁也不会去惊扰,因为盛淮南若是写字作画时向来也不会让人在一旁看着,他这是推及及人。   光写字儿有人没人都没关系,画画是要静的,何如初照旧用行草,写的就是李清照的《鹧鸪天》,写完后收笔去掏袖袋,然后颇为尴尬地说:“陛下,我没带印章,回头再补上吧。”   “好好好……”皇帝看着整幅字乐不可支,哪儿还顾得上有印没印,公主和皇子们并着盛淮南也都边看边点头。皇帝让人小心收着去裱起来,然后又说道:“太院不是有传告示出来,请颖宣夫人去太院为院傅教授字画吗,朕看这事儿不错。”   “陛下,这不好吧,太院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姑娘进过门,这恐怕多有不妥。”何如初觉得自己更爱画绘本,教字画儿不是她的专长。   “有何不妥,朕看很好,《风流才子唐伯虎》里唐寅不是说过一句‘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吗,朕看你就是达者。”皇帝是真觉得何如初在字画上有大才,如果能去太院教一教说不定多年后天下会出现无数的大画家、大书法家,皇帝想想这场景就很向往。   于是……她出宫时领着份教旨,上边写着让她去太院教字画,还一并把河阳公主等几个小屁孩儿拨给她教书画。何如初觉得皇帝纯粹就是在给自己的孩子找幼儿兴趣班老师,进宫面对什么的太讨厌了,不仅什么好处没捞着,还捞一不能推拖的差事。   她想想自己去太院必定是一大群脸上脖子粗的文人们满怀“士可杀不可辱”的态度无言拒绝她进入就头疼,皇帝可真是会给人找事儿。   “盛淮南,你要救我啊!”何如初在马车里看着盛淮南,她恨不能掉出几滴眼泪来博个同情。   “旨意已下,我也不敢抗旨,况且太院也不像你想的那样容不下你。”盛淮南就是太院的院傅,院里早就发过通告让她进太院,他早就透露过不息斋主可能是个女人的消息。消息传进太院时并没有太多人反弹,太院院傅们多是持一种“姑娘家又如何,只要有能耐姑娘家也能进太院”的态度。   至于学子们,有师长在学子们又敢如何!   盛淮南其实只是想把何如初安在自己身边而已……   风流才子唐伯虎进华府时说过一句话——近水楼台才能先得月。    40.这叫变心吧…… 更新时间2012-4-6 8:00:25 字数:3067  太院真的不像何如初所想象的那样容不下她,但是群众们太过热情围观,让她都不好意思抬头。在太院里院傅们是一群老学究,士子们是一群小学究,专心专意作学问的同时,他们对于其他的事物的在乎程度就没有那么高了,要不然夏朝的才女们也不会这么受追捧。   在不息斋主没出现之前,盛淮南是绝对的新一代文坛领袖,太院里的士子们只敢望一望,都没谁能生出超过他的心思。现在可好,有个人不但超过盛淮南了同,而且还是个姑娘家,更重要的是这二位是夫妇啊!   老学究与小学究们经常会做着夫唱妇和的构想,他画画她题字,她作诗他作赋,夜里在一个被窝里还能讨论一些志同道合的话题,人生能活到这份儿上多么美好。于是乎盛淮南给他们构建了一个理想中的婚姻,何如初确实在容貌上没什么太大优势,但是人脑子里有的东西放整个夏朝都有优势。   所以,何如初一到太院就被围观了。   清早,盛淮南忽悠着何如初同乘一车,何如初就没这么早起过,迷迷糊糊糊地任忽悠、任摆弄。盛淮南指着夹街的花与树给她看时,她就“嗯嗯”地应一句“好看”,盛淮南指着街上打油纸伞在雪中行过的行人时,她就目光呆滞地看着出神,似乎在欣赏行人入风雪的画面一样。   反正到最后盛淮南说了什么她一个字儿都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一没睡饱,二没吃好!   下马车的时候隐约听到有人高喊:“快些快些,盛院傅和不息斋主来了。”   也有人低声说:“要尊称颖宣夫人,你们别往前挤,要记住这是盛院傅的正室夫人。”   “那你挤什么?”   糊里糊涂间,何如初看到一堆儿人挤在她眼前,她下意识地挥挥手:“大家好。”   挥手间往前走,脚下一个不渣差点儿摔个满嘴雪泥,好在盛淮南及时扶了她一把。这场景在士子们年来多么美好,这世上多少才女精明强干到天下无敌,能令人望而生畏,而眼前这迈个台阶儿都能摔着的多曼妙。   “学生拜见颖宣夫人。”   士子们躬身拱不起,盛淮南凑在她低声说道:“说两句勉励的话。”   “嗯,大家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何如初说完回头看盛淮南,心想的是有这句话就够了,但盛淮南冲她微微摇头,她却没注意某男眼底满是笑意:“呃,所谓生而有涯而知无涯,大家……”   就这句话说出来何如初就清醒了,不为别的,她总不能跟一群做学问的人说“大家别把有限的生命浪费在无限的学习上”吧。要这么说盛淮南非一掌把她抽飞不可,思索片刻何如初接着说道:“大家要惜取光阴,话说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与诸位共勉。”   好歹她把见面这一关给混过去了,然后被盛淮南领着去见院傅和院长,院傅们都乐呵呵地瞅着她和盛淮南,那眼神儿在俩人身上打着转,暧昧之色不言而喻。院长倒是老成稳重得很,只是临到要散开去上课时,院长说了句一针见血的话:“以后遇之和颖宣夫人是晨起共治学,夜来同榻眠,真可谓是既志同道合又琴瑟相和啊!”   晨起后共治学没什么问题,可夜来同榻眠这种事儿就算了,何如初不免要拿审视地眼神看着盛淮南:“喂,盛淮南,你脑子里到底怎么想的?”   “我要去上策论课,你这边待会有人过来给你作安排,万事随性别担心。”盛淮南说着夹着本薄薄的名册就走人了,看来这个时代也是要点名的。   盛淮南前脚走,后脚就有个士子过来,朝着何如初施一礼后道:“学生拜见颖宣夫人,陈院傅让学生前来请颖宣夫人至翰墨堂教授书画,这是名册请颖宣夫人收下。”   拿好名册翻看,大约这一个班也就十几个学生,这名册其实不如说是成绩单,记录着每个学生每天的课业情况。前头那位教书画的院傅姓陈,应该就是这士子说的陈院傅:“好吧,我不知道翰墨堂在哪里,你头前引路。”   士子欣赏而应,却没有头前引,而是慢何如初一步,却正确地引着她往翰墨堂去,这时代的学生真的是尊师重道,在师长面前言行举止温文有礼。   到翰墨堂外士子就退身到课堂里去了,而何如初在思索,自个儿上课的时候师傅们都怎么教自个儿的。都这么些年过去了她哪里还记得起,好像每回上课老师说的话都挺玄妙,她是半懂半不懂,不过绘画术语她总是熟的,所以教书画应该也不是大问题。   不过关键是这里的士子书画都有不错的水平了,所以她要教的应该不是基础技法,而是一些能提升他们书画层次的东西。可何如初觉得自己的层次都不咋滴,怎么去教人把层次提高,要知道《风流才子唐伯虎》籍由唐寅的手画出的每一幅画都是千古名画,她就是个抄袭党啊!   让抄袭党教原创党,这事儿太扯淡了。   甫一进翰墨堂,士子们便起身行礼:“先生好。”   “大家好,请坐下吧。”因为人不多所以何如初挺淡定,在进翰墨堂前她就有了主意,今儿先忽悠一节课,等她回去好好问问盛淮南课该怎么上。   “其实不瞒大家,我也就是个野路子,从来都是瞎画瞎折腾。打小没什么人管我,我就在山野里疯玩,山乡野地里嘛总能见着自然之态。正所谓是山有山形,地有地势,花自然带花香,树木也是各形各态各不相同。但是在不同里又要存异求同,这样天地万物才能和谐统一。其实这和书法是一个道理,是太阳就令人觉光芒万丈,是月亮自然得令人觉皎洁生辉。再比如写个人字,一撇一捺写得便是人形人态,你是什么样的人写出来的便是什么样的字。可以先效仿书帖,但到后来一定要有自己的形态,而不是一味效法于人。”   也许是何如初说得比较新奇,忽悠得比较有创意,士子们听得居然颇有几分惊雷之感。其实还是先头有名声垫底,大家伙儿觉得人不息斋主写出来的字那么好,那幅被皇帝收在案头天天观赏的字可不就是每一个字都有其形态,但整体又气韵相合么。   “那今天咱们就从最简单的字来写,既然说山要有山形,那今天就来写山字,各种各样不同的山字。比如秦山是千古名山,无险峰崎路,处处显得庄重圆融,那么秦山的山字就应该是这样……”何如初说着就着铺开的宣纸写了一个隶书体的山字,隶书最显浑厚端庄之气,写这个山字时何如初落笔不见半分棱角。   “若是以险峻著称的太清山,那这个山字我会这么写……”这回的山字是行草,从用笔上就能看出山的奇险来。   写完这俩山字,何如初就让士子们闭上眼自个儿想想最近去过的山,他们去的山又应该以什么样的形态来表现。然后士子们冥思苦想,看看何如初写的字,又闭上眼睛继续想自个儿的山字应该怎么写。实在是何如初这个抄袭党太可恨,每一个字抄袭的都是鼎鼎有名的大书法家,她虽然不足够自成一派,但抄袭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士子们闭眼苦苦思索,翰墨堂的帘外,不少院傅们也在各自凝神思量着这个山字该怎么来写才算是合形合势。   本来何如初还想,等士子们把山字写好就换写水,反正这第一堂课总能对付过去。结果她等半天都没人落笔,她也不好出声打扰,只能提着笔在案头随意画点东西。用日式漫画的手法把每一个正在思索中的士子们画得一个个脸圆身短可爱无比,每一个脸上的表情都很Q,但绝对很传神,只要一看就能看出来谁是谁。   直到放课钟声响起,都还有一大半士子没落笔,何如初不急,士子们也不急。写完后署名交上来,何如初挟着往院傅们的“办公室”走,而士子们却在翰墨堂里炸锅。最让士子们炸锅的是那漫画,虽然看着不成章法难登大雅之堂,但却把他们每一个人的神态都抓得既准确又精妙。   “如初,听院傅们说你的书法课上得很好,山有山形、地有地势么?”在后头的小花园里盛淮南这么说道,他当然不知道这是何如初瞎忽悠的,只觉得这话确实说得很在理。   盛淮南赞同何如初,何如初却狠狠瞪着他:“这都是你作出来的破事儿,盛淮南你到底想干什么,那天我问你这话你就没回我,你是不是心虚啊!明明心里揣着某人,却来招惹我,你到底在想什么?”   “想什么,如初,既然明白何需相问。”   “你不是心里揣着人吗,这叫变心吧!”何如初说完就没其他想法了,只想着该狠狠给自己一嘴巴子。   “如初,若能管住自己的心不给予也是件幸事,但如何管得住,如初管得住吗?”   嗯?   这话怎么听着让人毛骨悚然的……    41.愿此一生得圆满 更新时间2012-4-7 8:00:29 字数:3245  41.   其实,何如初并不是想逃避这个问题,只是怕深思以后会失去一些什么。   但是事已至此如何由得她继续回避,盛淮南以痴情于青梅竹马的态度出现在她面前,一直以来就是那样的形象。她尊重盛淮南对于情感的选择于执着,甚至敬佩他能够坚持到这样的地步,她羡慕这样的情感,所以一旦像现在这样就会有种崩坏感。   她没觉得自己很伟大,能让一个痴情如厮的男人重新打开心扉,只别扭又傲娇地觉得如果连那样的情感都能够淡忘并放下,那她就会拥有可经一世不改的感情吗?当然,这样的感情这世上没几个人拥有过,所以何如初又觉得她实在顾虑太多,前怕狼后怕虎的十分纠结。   此时当风雪结庐对饮的时候,漫天风雪飘飘洒洒,何如初静静地看看雪,又看着雪光倒映得皎洁若明月的盛淮南,从没有一刻觉得他是这样的能侵入人心。   就这一刻的感觉让何如初觉得,自己应该坦诚地说出心里的话,而不是一直回避。人生总是需要选择的,如果此生非要是谁,盛淮南很好。   “盛淮南,其实我很矛盾,我一向来不愿意谈心说情感,因为骨子里有不信任感。你吧,一开始就以抱定青梅渡余生的态度,这样的态度足令所有女性感佩并赞赏,甚至足够成为话本的故事主角。但是一旦你转变了这样的态度,会让我有种不安全感,当然我本身就没什么安全感,这从本质上来说跟你没关系,你就当我吃饱撑着非要犯轴。所以,我想问你,如果像你拥有过的那样浓郁的情感都可以云淡风轻,那这回你能坚持一辈子吗?虽然我未必会要求你永远坚持如一,但至少我会要求你承诺这个,哪怕你做不到。”   在这样的时代,让一个王候不纳妾何如初觉得似乎不怎么可能,但这个要求她绝对会提,她就能这么二!   “如初啊,你真是个脑子里缺根弦,却多很多其他弦儿的,你到底都往脑子里装了些什么。其实你真正想问的是我如何能放下是吗,如果要问为什么要绕这么大的弯,直接问就好了。”盛淮南真想敲开这姑娘的脑袋,看看里边究竟怎么长的。   或许这么问也对,但其实何如初还是坚持自己的关话,比起前尘以后更重要:“不,你的过去既然你提起就已经过去,我要问的只是以后。”   好吧,盛淮南心底叹气:“如初,你有疑问是因为我的举动表达得不够明显。天地神明请共证,此生若违……”   “盛淮南……”何如初低下脑袋捂住眼脸,盛淮南的表情那样认真而肃然,她知道这人和她一样言出必践诺。她终于明白是自己在害怕,一切的原因都在自己身上,与盛淮南没有半分关系。   “怎么了?”   “我错了!”   “错哪儿了?”   瞪眼,某土鳖男要不要这么打蛇随棍上。   结果等她第二天早上醒来回想自己喝点儿小酒后说过些什么时,她直想抽自己,盛淮南绝对是在给她挖坑啊挖坑!她早就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斗不过某人,所以一直很明智的避开,那是因为早就知道这家伙会让自己掉坑里蹲上一辈子。   甚至她现在开始觉得,某土鳖男大度至及的地里镇放下她就是个坑,从离开建安城开始那土鳖男就在挥小铲一点点无声无息地把坑往深里挖,然后再把她往越来越深的坑里填。   土鳖男什么的,果然是最可恨的生物!   她居然还认错,认毛错,要不要这么软。   从起床到用餐到同车进太院,何如初气哼哼地没跟盛淮南说话,盛淮南可乐着,就在一边顶着张笑眯眯的脸无声无息地提醒何如初一个事实,她掉坑他很欢快。   上午上古画欣赏课,挑的是一幅《松风高士图》,那高士站在松风下倚石饮酒,不远处还有个姿态绰约身影淡淡的女子在温着酒。结果她说着说着,愣把这高士说成了心怀鬼胎的某土鳖男,把听课的士子们全整懵了,好在她及时纠正,要不然真把人往歪道上带。   结果就是盛淮南听说后但笑不语,那叫一个眉开眼笑欢实无比。   “好好好,不该哄着你喝酒,不该籍此让你说那么些话。虽然我认为自己做得很漂亮,但是你觉得我不对那我就认罚。”盛淮南笑眯眯地凑近脸,看着何如初那忿然的脸心里却倍加踏实,终于这姑娘肯承认他的心思,也愿意面对,并且也不再压抑她自己,这是天大的进步。   如果早知道只几壶喝着甘甜柔润却极醉人的好酒就能有这效果,他早就使这招了,又何必想那么多。至于里镇以及建安城的事,当初盛淮南真没意识这么多,完全是下意识地行为,这绝对是真相不明时做出的具有前瞻性的决定。何如初认为他从老早以前开始就坑她的事儿,那是完全不存在的,至少不是有意而为的。   说什么笑话,他要是早整明白,至于绕这么大一圈,至于现在才把她往坑里填实在,盛淮南向来是个想到就做的。   “我要回里镇,不……我要回建安,不行,建安也不好,我要去外祖家的祖宅隐居。”何如初气恼地嚷着,越嚷越越见盛淮南笑得灿烂无比。   “如初,人生只有那么长的时间,我们不要再磋砣有限的时光。我虽愿留你以后再不分开,但只要你真心想离开,我送你。”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何如初继续瞪盛淮南,但这话里的切切之意很是明显,何如初真想叹气,为什么这人居然能把乖卖得这么情真意切:“盛淮南,你真无耻。”   “嗯,以后我帮你画绘本向你赔罪,以后所有的字画都署你的名……”   越说越离谱,何如初赶紧挥手阻止盛淮南说下去:“你别得寸进尺,署我的名这事儿就算了,以后的绘本我写大纲你来画。要画得风格一模一样,不能有任何偏差,这活儿可是你自己揽的以后别嫌辛苦。”   末了,某土鳖男在某天领着何如初一块儿去看小青梅的墓,盛淮南和她并肩而立,什么也没说就静静地站了半个时辰,然后俩人相视一眼浅浅而笑便走出墓园。此刻,何如初找到了那个盛淮南不曾回答的问题的答案。   几个月后,盛淮南以王室礼仪再次迎娶何如初,为什么要说再呢,因为盛淮南坚持在建安城的婚礼匆忙而且不庄重,很多应有的程序都没有。他对待何如初每一事每一细节都做得极认真,他自来就是个妥帖周到的人。   不过真正经历过婚礼之后,何如初宁愿自己没经历过,能把活人累死,再把死人累活!   倒是绘本有了盛淮南帮忙后进度大大提升,《风流才子唐伯虎》终于画妥并雕版完毕顺利面市,一时间整个夏朝上下掀起一股才子热,人人都好文而敬重富有才学之人,这倒是何如初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一套绘本都能让整个时代都产生一些变化,我幸好是在这个历史上没有的朝代。”   其实婚后的生活不尽如人意,她居然越来越忙,找她求字画的人有盛淮南帮忙挡着,终于明白盛淮南为什么要说以后他的字画都署她的名儿了,现在她的字画全是由盛淮南代笔,绘本完结后还没开新的,要不然更忙。   时不时的皇帝还递个纸条来让他们俩进宫去赏字画,或者带字画进宫给皇帝欣赏,但是皇帝很不厚道!   “盛淮南,皇帝把咱俩供出来了,说我的画是你代笔的,明儿指不定大臣们会指着你跳脚开骂。”   “没事,不承认就行了,只要我们不认,他们再怀疑也只能揣回去,难道他们还能让我和皇上对质去。”   ……   瞅,某男曾经如山海河岳一般,到最后是人前依旧,人后崩坏无比。   至于爱情,何如初未必敢言自己信什么天长地久,但有一点绝对相信,盛淮南是真心实意要坑她一辈子的,这绝对没一点变化的余地。   后来,她终于画了《还珠格格》,全套出来后被皇帝列为禁书,皇帝却私自收藏好几套,还让何如初和盛淮南题跋。倒是画无肉版《金瓶梅》让她大大提升了在“文坛”的地位,人谓之“嬉笑怒骂如欲破纸,市井文章有风骨雄浑”。真不是她要把肉拨出来,是盛淮南不让,还教训她不要以靡靡之音来误人子弟。   她不知道后世会怎么评价她,更不知道自己的书画是否有流传千古的价值,她所知道的是自己生活在此,做了想做的事,信任了一个值得信任一辈子的人,并与之相守一生自此形影不离。   最后她问盛淮南:“你会忘记我吗?”   他答:“会的,若忘记了重新再认识,必不会错认你或错过你。”   终于明白,自己所知道的答案并不真实。   感此一生,终得圆满。   谢谢观赏!   (全文完)   ——————————————   我又渣了,辛苦大家看到现在,辛苦大家跟着我纠结,还好我坚持不上架,要不然真是对不住大家伙儿,我有深深的负疚感啊!   明儿开始更现言《将晓》大家飘到《朱门纪事》里去看吧!   我保证,下本文如果感觉不对就不发出来,我觉得我还是去写现言吧,怎么写感觉都对!太离谱了!!!   其实真打上全文完这三个字挺沉重的,可我天生就是个自娱自乐的乐观党,不允许自己沉重,所以咱就干脆点躺尸,我写得不好,乃们来鞭尸吧~~~~~   欢快地躺平~~~~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书本网 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在线阅读:www.biqi.me iqi.me i.me